《我将花冠赠你》全本免费阅读
这家伙是谁?
哪儿来的?
来做什么?
爱洛斯头痛,可丝毫回忆不起任何东西。
他甚至不能抱着头蹲下去,让人看出他出了问题。
只能眨眨眼,让这疼痛自行消解。
三天时间,爱洛斯还以为收集的信息,足够对付宫里这些人。
日记里,关于“可能谋害父王”的凶手,做了长长的一段猜测。
况且他们姐妹兄弟四个,特征鲜明,一见外貌就能清晰辨认。
大哥与小妹继承了父亲的金发。
二姐和三哥则与继后一样,发色是低调华贵的银灰。
至于大臣们,他也收集到一些信息。
只要有三句话以上的交流,他必能判断出对方的官职。
但眼前红发男人,根本没给他闲聊机会。
爱洛斯心脏怦怦跳着,在脑海中捕捞,有关红发的新鲜记忆。
或许是察觉到爱洛斯的沉默,男人朝有光的地方走近了几分。
男人个子高挑,皮肤苍白,薄唇紧抿着。面容异常俊美,爱洛斯觉得连庭院里的美神石像都要自愧不如。一头垂顺的长发披在背后,不是葡萄酒般的暗色,而是绸缎般闪着微光的红,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
乌列尔·格礼。
爱洛斯脑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炽焰军团中年轻的战神,大臣贵妇口中的红发恶鬼。
同时,也是他的骑士。
他不敢确定,因为“乌列尔”这名字,在他两个月间的日记里只出现了一次。
比那个胖胖的财政大臣次数都少。
就那一句,几乎相当于没写。
爱洛斯仍然记得:
“这真是我见过的极美的景色,太阳从山对面升起,照亮绿草地上那些绵羊,金色流淌进我的眼睛里。我想起雨夜盛开的金铃花,狂欢节泼洒在街道上熟透的橙子和乌列尔的眼睛。我喜欢今天的天气,要是夏天永不结束就好了。”
爱洛斯看到那段轻松的话时,确实以为自己和“乌列尔”关系不错。
可看到乌列尔的脸后,爱洛斯意识到另一个可能性。
他的骑士生的实在太美了,美到即便乌列尔现在拿着刀架上他的脖子,爱洛斯也仍然想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这么美,引他做骑士也无可厚非。
爱洛斯想。
他追求的只是愉悦。
如果他想要的是赏心悦目,那么就绝不会浪费时间苛求对方忠诚。
以至于现在,他的骑士是否忠诚。
爱洛斯根本不知道。
可这也不能直接问,对吧?
阴冷的地牢里,爱洛斯捧起手呵了口气。
进城堡时脱去了外衣,如今地牢和室外温度一样,他的手冻得骨节泛红。
红发男人注视着他,眉头微微拧起。
他沉默地将外袍抖开,披在爱洛斯肩头。
爱洛斯想起酒馆中铁匠的形容:那家伙比炉子里所有刀斧都要锋利。
现在,锋利的男人利索地脱下手甲,在他面前低下头来,为他别好胸前的玫瑰针扣。
乌列尔离他很近,也很有耐心,但他的手好像不听使唤。
他眼见着针扣上那根固定衣料的钝针戳了乌列尔的指头一下。
又一下。
才终于别了进去。
乌列尔手上有一道皮肉外翻的新伤痕,贴着食指的侧面直到虎口,被用针线难看地缝上,愈合得并不好。
书上说,北方敌人常用的武器里,最锋利的是一种小型战斧。划伤他这样漂亮的手,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爱洛斯觉得自己没理由不关心他,于是握住他的手,“你受伤了?”
乌列尔一怔,那副薄薄的唇上下碰了碰,似乎有话想要说。
爱洛斯等了半天。
等来的是他抽回手,“殿下,这没什么稀奇的。”
爱洛斯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但也只有跟着他往地牢外走去。
一边思考自己的应对哪里出了问题。
太亲近了?
不会吧,自己对陌生人也是这个态度。总不该现在才发作。
爱洛斯略微一想,或许对方在期待的,是自己祝贺凯旋和之后的嘉赏。
而不是无用的寒暄。
这也没什么难的,爱洛斯决定稍后就换这个话题。
他跟了上去,等他来到地面时,乌列尔已经检查过了有没有守卫增员。
临时关押爱洛斯的地牢并不深入王宫,而是靠近花园。
花园守备最重,他们得先从这庭院出去。
两人来到长廊,这是离开花园的必经之路。
即便失去记忆,爱洛斯身体仍然记得王宫的路。
意外的是乌列尔这个在外征战的骑士,无论是躲避守卫,还是拐弯转进下一道门,都格外熟悉。
乌列尔知道每一处轮岗守卫的换岗时间,甚至个别守卫站到自己位置后的习惯动作。
一路畅通无阻,大部分时候守卫刚要回头看是谁偷袭,就会被乌列尔打晕在地,轻松利落。
其实以他的身手,直接攻击会更快,不过乌列尔每次都会从身后下手。
他必须保证自己不被看到。
“炽焰军团也提前回王城了?”爱洛斯询问。
这是不被允许的,为了保护王城,回城军队必须严格回报路程时刻。
违反,会被以谋逆论罪。
乌列尔出现在这里,细究起来已经是重罪了。
“城中只有我一个。”乌列尔回答。
但他接着问道:“要让他们进城么?”
爱洛斯怔了怔。
自己“弑君”被抓,骑士来救,几乎是坐实罪名。很快就会再加上一条拥兵自重。
他不如直接打一仗。
不过那是在他完全信任乌列尔,同时非常想当国王的情况下。
现在这两样他都不沾。
“乌列尔,你觉得我会怎么做?”爱洛斯问。
乌列尔不假思索,“随你高兴。”
“即便我想逃出王城去做个牧羊人?”
“僻静的山地很好找。”
“那你的身份,可就不再是王子的骑士了。”
乌列尔很认真地沉思了一下:“骑士不可以挤羊奶么?”
爱洛斯笑了。
他的眼瞳和乌列尔的长发,都太耀眼,无法藏得很好,但逃远些确实也没关系。
就像他说的,僻静的山地很好找。
可是,乌列尔是什么人呢?
爱洛斯想起昨夜布置计划,给其他大臣送信时,听到的传闻。
他容貌昳丽的骑士,从前为了成为比武大会的优胜者,阴谋暗害其他选手。
为了加官进爵,做过大王子的床伴、御前重臣的情人、继后的座上宾,至有传闻说,他用身体犒赏他军团的战士。
那些流言绘声绘色。
爱洛斯其实不关心这种事。
他不在乎,他就爱看挤奶工盛装出行,公爵大人擦鞋钉马掌,妓女?让她登基怎么样。
看旁人大吃一惊的表情,他才高兴。
可他不在乎骑士的身份,不代表骑士也能不在乎他的身份。
传闻也有得事实做画布,他多少能猜出几分乌列尔的愿望:
他想要高不可攀的位置。
成为自己的骑士只是一步台阶罢了。
记得他姓格礼,那是王城内私生子才会冠的姓氏。除了藐视成规,不顾民众议论的自己,根本不会有王子公主会给他骑士的位置。
能选到自己,他一定是个很聪明的人。
爱洛斯打量着乌列尔。
打算问点他感兴趣的,安抚一下他。
“那么正面冲突呢,你有几分胜算?”
“三成。”
对方很快回答,像是早做过打算。
大王子的王城军队,和二公主的王宫护卫,没有一个人养尊处优、不经训练。
不过炽焰军团一直以来打的,可都是旁人看来一成胜算都没有的仗,仍顽强活到了今日。
三成,对乌列尔意味着可以打。
不过对爱洛斯,意味着奋力、血腥、残破的王城。
他尚不知道这些兄弟姐妹究竟谁可信任,总不能斩尽杀绝。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股奇怪的想法,那想法告诉他:“当国王,不在你一生的计划当中。”
“好,我知道了。”爱洛斯笑着望向他,“真是厉害,其实雪缪大王子和瑟缇公主,任意一人拉拢到我的骑士,就已经稳坐王位了。对吧?”
乌列尔想了想,摇摇头。
“哪里不对?”
“他们拉拢不到。”
爱洛斯不置可否。
乌列尔也不再辩驳,他显然听出王子不必要炽焰军团进城。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房间换身衣服。”爱洛斯悠然道。
乌列尔望过来。
爱洛斯穿着旅行者的衣袍,颜色陈旧的皮革和松松垮垮的鲜艳补丁,险些让他被守卫拦住。
还好他那双眼睛,和周身萦绕的玫瑰香气,人们很难错认。
第四王子爱洛斯,有着粉红色的瞳仁和与生俱来的气息,被人们称作“玫瑰王子”。
人人都好奇他天生的香气。
甚至有香水作坊专门模仿,以王子之名做噱头,生产玫瑰香水。
只有爱洛斯自己知道,玫瑰的香气根本不是来自自身。
他第一夜就曾拆开自己的衣服,结果在里面找到了复杂的魔法阵。
具体有多复杂呢?
整个图书馆的书都翻遍,估计才能研究出来这份魔法。
自己居然从小就把它用在给衣服“熏香”上,让自己的所有衣裳都在与肌肤接触后产生玫瑰香气。
平心而论,爱洛斯喜欢这种香气。
这个布置也的确达到了愚弄人的效果。
但失忆后的他着实被自己愚弄了一把。
他怀疑,正是他如此独特的特点,才让害他的人能轻松找到他的行踪。
乌列尔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说“好。”
两人推开他卧室的房门。
要不了一杯茶的功夫,他的出逃就会被发现。
但他昨夜信中早已和瑟缇合谋。
没有她的命令。
身为王子,爱洛斯只要离开地牢,就没有人能立刻将他再关回去。
等他们在地牢找不到他,自然会找来这里
爱洛斯就会了解,究竟是谁暗中设计他。
他的会客厅,装潢和整栋城堡很相称。
但一走进卧室,凌乱感扑面袭来。
再宽敞的房间,书籍胡乱堆放——从脚下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