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延寿丹
事实证明，莫长生想得没错。
这位曾经被玄华门逼走的前前前任掌门，的确不想死。
“吾寿数已逾千载，修为已是炼虚末期，如何舍得死？”玄霆灵君苦笑一声，如果不是当初在玄华门先被人背叛，再被人重伤，最后被逐出师门，虽然伤已经好了，可寿元大减，区区千余岁数，就已经濒临死亡边缘。
莫长生沉默片刻，方才道：“若我有长生丹相赠，玄霆道友可愿来帮我？”
玄霆灵君愣住。
莫长生又道：“长生丹可延寿五百年，我送道友一颗长生丹，道友助我管理长生门一百五十年，找出一个合适的接替道友之人，便可自去寻求进阶机缘，道友觉得如何？”见玄霆灵君没有立刻回答，他继续道，“当然，道友为我管理长生门，在下亦不会亏待道友，一百五十年后，亦不会约束着道友不肯放道友离开，这一点，还望道友安心。”
玄霆灵君只觉口干舌燥：“莫掌门是说，阁下手中，还有长生丹？而玄霆得到长生丹的条件，就是为阁下管理长生门一百五十年？”
莫长生重重地点了下头，尔后躬身一礼：“着实不敢欺瞒道友，在下虽有心将长生门建设好，奈何御下之术，并不高明。这才会千里迢迢赶来，但求三顾茅庐，侥幸求得孔明相助。”
玄霆灵君虽期盼得到长生丹，延续寿元，但他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声道：“莫掌门莫要多礼，玄霆但有三问，若莫掌门所答与玄霆心中所盼相同，玄霆自当答应莫掌门，若所求不同……”
莫长生起身道：“阁下尽可问来。”
“第一问，莫掌门建长生门，所求为何？”
莫长生微微一怔。初时他想建就建了，有钱有地，再凭着一股气，就将长生门建起来了。至于具体为何……
“初所求，乃名利权势；后所求，乃教化育人，令我长生门下弟子，可在长生门一心求道，无需向吾曾经历过的那般，为师门利用背叛，唯有战战兢兢、临渊履冰、苦心算计，才能做吾想做之事。吾之弟子，不需如此。”
“第二问，长生门之门规，于长生门长老、太上长老之血脉后代，可是有用？”
莫长生闻言，直接将逍遥散人所书的门规递了过去，尔后道：“阁下请看，这个门规可算严苛？在下看来，唯有门规严苛细致，方能杜绝小人钻营。至于是否对阁下口中所说之人适用？门规自然仅对宗门之人适用，若不肯服从，自然就不当为长生门之弟子！”
玄霆灵君神色缓了缓：“还有最后一问，若有人以宗门弟子的性命和掌门性命相威胁，掌门会选择以自己的死换取宗门弟子的活么？”
莫长生拧眉思索，良久方开口道：“吾不知。然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还余一线生机。可见凡是皆有转圜余地。即便只有一丝可能，我也会寻求自己和长生门弟子都活着的希望。”
当然，让他放弃自己性命，只为了救慕生和兄长亲人之外的人，那便是不可能的了。
玄霆灵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良久，终是叹道：“是玄霆当年想岔了。”
尔后面对莫长生，长揖一礼：“长生门玄霆，见过掌门。惟愿为长生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莫长生忙忙将人扶起，含笑道：“副掌门鞠躬尽瘁便好，死而后已……若是副掌门不在了，我又去哪里找一个肯为长生门鞠躬尽瘁之人？”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大笑。
宗门琐事有了玄霆，莫长生放心不少。
他将逍遥散人花费大量心思制定的门规给了玄霆后，又道出自己的想法，让裴十九郎跟在其身后“学习”，剩下的事情便不再管，统统交给玄霆。而他自己，则是去布护山大阵了。
玄霆和裴十九郎拿着那份细致到各种末节的门规，思及莫长生所说的“想法”，震撼之余，颇为敬佩。
先不说那套门规是如何严苛，如何明确规定了宗门弟子不可自相残杀，修为高者不可擅自威胁苛待修为低者，擅自为恶者，一旦触犯门规一定次数，将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等等，莫长生所说要打破修真界惯有的弟子等级的划分，改为用弟子贡献点划分弟子等级，就足够二人惊奇了。
修真界宗门，向来是以灵根资质和修为两者结合，划分弟子等级，或为杂役弟子，或为外门、内门弟子等等。
而以弟子贡献点划分等级，则是以弟子完成师门任何的多寡和好坏，以此转换为贡献点，每过一个等级，便晋升一级，不论该弟子修为和资质如何，只要能为宗门做出贡献，贡献点能够增加，便能够依据门规进阶。
但凡初入宗门的弟子，还有宗门弟子和长老的后代，出生之后，皆为最低等的杂役弟子。杂役弟子在入门前三年或十三岁之前，无需承担任何宗门任务，得享师门初级福利——即每月十块下品灵石，三十颗补灵丹，三十颗辟谷丹；其余杂役弟子则要承担相应数额的宗门任务，每月比前者多了十颗解毒丹，十块下品灵石。除此之外，杂役弟子领取并完成宗门必要任务之外的任务，得享贡献点。贡献点超过一定数额，晋升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福利翻倍，每月可以免费听三次高一等修为弟子讲课。
外门弟子之上是正式弟子，再之上是内门弟子、精英弟子、核心弟子，往上每进一阶，待遇直接提高一倍。
内门弟子可以参与宗门大事商议，但只能听，不能说话；精英弟子可以提出建议。
筑基弟子每月另有五块中品灵石补贴，金丹弟子可有五十块中品灵石补贴，往上每进一个大境界，灵石补贴翻十或百倍。
当然，这只是初步建议，具体福利和待遇如何，莫长生直接让二人在找到合适的人后，继续改进商议。
除此之外，让二人心中更为复杂的是，莫长生对那些初进门派不曾修炼的新弟子，除了让人细心教他们识字念书外，还要进行“洗/脑”教育，增强他们的归属感等等。
这是其他宗门不曾有过的手段。当然，这也是其他宗门并不缺弟子，在那么多的弟子里，总能找出几个出色的来，也就不需要特别教育什么的了。
莫长生所提议的贡献点进阶，且每进一阶，待遇就要成倍成倍的往上翻，这不但是有利于宗门弟子修炼，更能让弟子对宗门越来越依赖，心中也会升起攀比之心，一步一步地想要往上爬。
且这一举，对于那些在修炼上没有多少建树，但是在丹器符阵或者单单是种植、豢养灵兽等等上面有天赋的弟子，却是大大的有好处。这些弟子或许进阶修炼比旁人慢，但是在旁的方面，却能因宗门的良好待遇和尊重，慢慢的出人头地。
裴十九郎虽然心思敏捷，终究年轻，又因被莫长生救过，对莫长生佩服至极，惊喜道：“掌门所想，果然细致！”
玄霆对此也颇为佩服，但莫长生显然还有一个方面没考虑到。
他正要提笔写下自己的建议，就收到正在布置阵法的莫长生的传讯符。
“对了，那些喜欢打架的修士，把他们单独聚在一起，福利等级单独制定。”
玄霆搁下笔，微微一笑。
一个月之后，莫长生带着身边的傀儡人，终于将护山大阵布置好，中间只去迎接了几次新弟子，说了些话，加深自己这个掌门在新弟子中间的印象，其余时间，都耗在大阵上了。
待他布置好大阵，玄霆便立刻跑了过来：“明日三宗九门的掌门就要来了，待客一事我已经安排好，至于那十味药材的价钱，我也列了一个章程，掌门或可一看；还有十位妖修前辈的朋友前些日子也来投奔，还带了自己的后辈前来，因掌门布阵事忙，便未打扰，已将他们安排在迎客峰，掌门看何时有空，约见他们？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散修听说了门派的待遇，想要加入宗门，人数比之前咱们猜想的还要多，掌门看何时适合在散修中选拔弟子？”
莫长生很满意玄霆的能干。
说起来玄霆的修为还比他要高了两个小境界，可是玄霆却向来以他为仙，处理宗门事务驾轻就熟。大约是玄霆本人也期望着一百五十年后，暂时离开长生门，去寻找进阶机缘一事，因此教导起裴十九郎来，细致又认真，生怕裴十九郎有什么地方没听懂，没学会。
“好，辛苦你了。”莫长生看了板起脸站在一旁的蛟龙大人，道，“那些妖修的事情，慕生去看，若是品性好的，尽可留下，品性不好的，若他能拿出足够的代价，化形丹也可以给。记住，足够的代价。”
蛟龙大人不太想去，他想跟他的长生在一起，于是直接道：“慕生不去。”见莫长生瞪他，忙又加了一句，“我传音让老龟去看，老龟……比我聪明，会看妖。”
莫长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玄霆：“选拔弟子的事情……再等等。待明日见过了四宗九门的人，谈好了条件，待他们把东西送过来，再将布告贴出去，在散修之中正式挑选弟子。”
玄霆显然对此有些不明白，宗门里除了不爱管事儿的妖修和傀儡人外，剩下的人里，也就只剩下散修盟暂时借过来的近百人，还有他召回的一千个原先玄华门和百草门的弟子：“挑选弟子和明日之事并不冲突，掌门为何一定要等到明日之后才肯挑选弟子？”说罢，忽然又道：“难道说掌门身上还有长生丹？”
莫长生微微一笑：“长生丹的确还有一颗，只是这一颗我另有他用。至于其中缘故，副掌门很快就知道了。”
翌日，四宗九门的掌门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了。
原因无他，四宗九门在拿到长生丹的丹方后，还试图想要在十三个门派终究互相看看旁人是否有他们需要的灵植，自己有无别人没有的灵植，结果互相通气之后，才发现逍遥宗是找灵植找的最齐全的，逍遥宗缺的十种灵植灵草，他们剩下的十二个门派全都缺。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上门来，等着被宰了。
莫长生的确毫不犹豫得宰了他们一顿。
在肯谈条件之前，他先要了临近长生门的御兽门，这个门派也是被魔族灭门的门派之一，门派山林众多，适宜妖兽生长。
四宗九门咬牙应了。
接下来才是十种药材之事。
四宗九门先前还打算着，各个门派只要其中的一两种，然后他们之前再互通有无，如此总比被那个狠毒的莫长生狮子大开口的强，奈何莫长生一开口，便是要求买药材之人，十年之内不得将药材转卖他人，否则的话，药材一事就此不必再谈。
四宗九门：“……好！”
除了“好”字，他们还能说什么？
唯有莫长生手中有药材，他们也只能从他这里拿。若莫长生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他们或许还能尝试旁的手段，可是这人敢斩杀三个渡劫大能，更手段毒辣到将人抽其魂魄九百九十九鞭。十三位掌门心中有数，若他们敢上前逼迫，这个莫长生就肯定敢把那十味药材直接毁了，来个一干二净，谁也得不到。
接着才是谈价钱。
十味药材，莫长生看过玄霆的建议之后，直接就道：“三个中等灵矿，五十年的元婴以下弟子月俸，贵门派最大坊市上的三个两层楼的店铺，三万份炼制筑基丹、洗髓丹、结金丹的材料，三千份炼制结婴丹、化身丹、炼虚丹的材料，三百份炼制合体丹、渡劫丹的材料，三万把上品飞剑和三万只炼丹炉、炼器炉、符笔，练气期和筑基期都能使用的那种，另外再加上三十万张空白符箓和相应的朱砂。”
价钱看起来有些高，可是，为了长生丹，他们有甚么不舍得的？而且他们都问过了宗门的炼丹宗师，知晓这十味药材还可以炼制其他的丹药，因此就算是价格高，他们也只能接着了。
况且，中等灵矿什么的不必多说，直接拿原先分到的覆灭的玄华门、百草门这些门派的中等灵矿就可以，至于五十年的月俸……当然也能从这里拿。
所以他们唯一需要出血的地方，还是坊市上的三个店铺，以及剩下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虽然零碎，但因为有了被灭门的几个宗门的补给，这些价格对四宗九门来说并不算太心疼。
可是等到四宗九门谈妥条件，打算和莫长生签订书面契约，以防莫长生之后再改口提高要求时，前面几个门派的书面契约，莫长生直接就签了，可是等到那位被莫长生抽了九百九十九鞭的那个人的掌门师兄上前时，莫长生直接就拒绝了。
此人正是千海门的掌门，先前就恼火莫长生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的师弟鞭魂九百九十九鞭的事情，当下怒火滔天，再也压制不住：“同是四宗九门，你为何偏偏不肯卖给我千海门？莫掌门，你如此过分狠毒，就不怕世人嘲讽于你，蔑视你长生门？”
莫长生安安稳稳的坐着，看向口口声声指责他的千海门掌门：“你恨我？”
千海门掌门一怔，眼中的恨意还没来得及收敛，闻言便道：“恨？如何不恨？我师弟当日虽说要以你的家人威胁于你，可是他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无半点行动，你就将他困住，整整鞭打他的魂魄九百九十九次！九百九十九次啊，令我师弟受鞭魂之苦，末了还要让他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机，你这样阴狠毒辣，我如何能不恨？如何不该恨？”
莫长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你既如此恨我，我为何还要与你方便？那十味药材有多重要，不需我说你也明白。这样重要的东西，我自己留着还不够，为何要给一个深深地恨着我，不知好歹，不明善恶，不知何时就要对我、对长生门不利的人？”
千海门掌门面色一白，没料到莫长生在建立门派之初，就敢这样得罪四宗九门之一！
他连忙看向其他人，想要寻求其他掌门的支持。
其余掌门却都一个个的避开了目光，连与他交情最好的岳掌门，亦避了开来——四宗九门既互相联合，又互为竞争对手，争夺四宗九门的位置。若是能让千海门错过这次得到十味药材的机会，于他们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千海门掌门连连后退几步，面色越加苍白。
“好一个莫长生，你胆敢如此，你竟敢如此！你就不怕我千海门自此以后与你长生门彻底结仇？”
结仇？
自打千海门掌门没有管住自己的师弟，口出狂言要以莫长忧和家人的性命安危威胁他时，这个仇，已然结下。现下在来说结仇一事，岂非多此一举？无济于事？
“玄霆副掌门，送客！”
玄霆立刻起身，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向千海门掌门：“千海掌门是自己走，还是本尊‘送’你出去？”
玄霆是炼虚末期修为，千海门掌门堪堪是元婴期，哪里是其对手？
一番对峙之下，求救无门，只得恨恨离开。
千海门掌门走了，有几位掌门也不欲多留，只想着快些回去把东西准备好，拿过来和莫长生交换灵植种子。
可是等他们示意其他人一起离开时，却有几位掌门端坐不动。
“敢问莫掌门，除了四门九宗，这十味药材，可还会卖给旁人？”诸葛肴憋了半晌，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那几个原本打算离开的人，亦坐住不动了。
莫长生立刻便笑了。
他之前给出的价格看着高，但是对于刚刚把灭族的几个门派瓜分干净的门派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
而他先前没有开太高的价格，就是在这里等着。
剩下的这十二个掌门有的看出来了，有的没看出来，不过被诸葛肴这样一说，众人显然都猜出来了。
“是啊，莫掌门既把东西卖给了我等，就不该再卖给旁人，否则就太不够朋友了！”
莫长生盯着那个开口的人看了半晌，也没发现他们几时做过朋友。
而且，莫说是朋友了，就算是亲兄弟，该算的帐也要算清楚。
“方才的价格，翻倍，另外每个宗门要给长生门三百万块下品灵石，两百万块中品灵石，一百万快上品灵石，还有十万块极品灵石，元婴以下各个境界的攻击性武器各三万个，攻击性符箓各三十万张，补灵丹三十万颗，元婴期、化神期、炼虚期攻击性武器各三百个，攻击性符箓各三万张，补灵丹三万颗，还有三十万只普通储物袋，十万只高等储物袋，一百万张空白玉简，一亩地大小的随身花盆一万只，五亩地大小的随身花盆一千只。这是一百年的价格，一百年之内，这十味药材不会卖给其他门派。”
莫长生的话说完，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其余十二个门派掌门皆怔住了。
这个莫长生，是打算搜刮他们的东西，用来养自己门派的弟子么？
岳掌门直接大声道：“翻倍可以，其他的东西，咱们没法给！再说了，弟子月俸里就有丹药和灵石，这个根本不需要单独再给！”
“就是就是，长生丹的丹方只有我们四宗九门，再加上长生门有，其他人都没有。就算是我们不花这个代价，应当也无妨。”
其余人静默不语。
莫长生说得口渴，裴十九郎站在一旁立刻给他斟好了茶水，他便端起杯子来，将杯子冲着众人举了举。
“我当日将长生丹的丹方卖与逍遥宗五百年，自然在五百年之内，不会把丹方泄露出去，也不会卖出我自己炼制的长生丹，诸位尽可安心。”莫长生微微一笑，“是以，这些代价，诸位给或不给，都无妨。当然，诸位若是愿意买，三个月之后，在下会送予诸位一件薄礼。”
剩下的四宗八门的掌门聚在一起商议了小半晌，便都同意了。
这些代价对他们来说虽然出乎意料，但也不是拿不出来。用这些代价买一个安心，十二位掌门还是愿意的。
半月之后，四宗八门将莫长生所要的东西全都送上了长生门，莫长生接了东西，便将十位药材的种子和种植方法一起给了十二位掌门。
三日之后，修真界开始流传一种叫做“延寿丹”的丹药，对其可以延寿一百年的功效，既惊叹又渴望。
再过一月，在整个修真界都知晓了延寿丹后，修真界又多了一种传言——传言五灵大陆新的门派长生门的掌门会炼制延寿丹。
再过一个半月，长生门正式开始招收散修弟子和长老，不论修为高低。其中有三位弟子，将得到师门奖励，延寿丹一颗。
整个修真界哗然，无数高阶和低阶散修，纷纷奔赴长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