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义接到沣水朝廷的飞鸽传书,赤焰来犯,命他速向周山王求援。
他握紧书信,眉头紧皱,战事就要开始。随即刻不容缓地召开了针对求援问题的紧急会议,所有参议以上人员必须参加,不得有误。
洛廷芳与凌斯楚刚赶回周山王都,来不及歇脚,便被叫到使馆开会。
二人刚跨进使馆大门,便看到文吏们抱着一摞摞竹简与书信,来来回回忙碌穿梭,个个表情凝重,显然有大事发生。洛廷芳拉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小文吏,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捧着竹简,低头小声答道:
“大人不知道吗?赤焰来犯,芜泽陷落,下一个目标是丘泽。使馆都在忙这件事呢。”
“什么!”洛廷芳出乎意料地脱口而出。
“赤焰何人领兵?”凌斯楚眉头紧蹙,问道。
“大将军曹玠如。”文吏答道。
洛廷芳与凌斯楚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曹玠如是赤焰赫赫有名的战将,用兵如神,功绩卓著,几乎没有打过败仗。
昔日他率军攻打丘泽时,左将军压上全部兵力,加之上将军率大军援助,才勉强惨胜,而赤焰大军却从未伤及过根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前来骚扰,消耗丘泽兵力,拖得整个沣水苦不堪言。
直到遇上苏诲烈,才算棋逢对手,折损了不少兵力,再也不敢贸然出兵,如此才换来丘泽十数年的安定。
如今苏诲烈刚刚被贬,曹玠如又卷土重来,难不成赤焰想在此时吞了丘泽?这真的是最佳时机吗?洛廷芳心里仿佛装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无法得出答案,先见到柳松义再说吧。
“都到齐了吧。”柳松义大步流星地走进议事厅,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三个参议和少司使,确认无人缺席后,面色凝重道:
“郑大人,劳烦你说一下情况。”
“是。”郑玉汲点点头,转向大家,阴沉嗓子,说明道:
“今早收到丞相传书,曹玠如率二十万赤焰大军和五只凤凰侵犯我沣水,他们的目标是丘泽。大王命我们向周山求援,越快越好。”突然,郑玉汲表情暗沉到极点,沉重叹了一口气,补充道:
“刚刚探子来报,赤焰已拿下芜泽,守将孙启将军战死,屈灵将军的援军还在路上,现已火速折返丘泽备战了。”
“啊?”几人大惊:“这么快!”
柳松义紧皱眉头,说道:
“曹玠如向来用兵神速,并不意外。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了。庞大人,你先下去准备,会后立刻随我去见杨相国。”
“是。”庞越接令后,起身匆匆离开,安排会见杨其琛的事情去了。
“周大人,你从此刻开始,要严密监控事态发展,尤其是周山相府和军方的动向,但有变数,立即报与我和郑大人,不得耽误。”
“遵命。”周儒干脆地答道。
“周山向来为了营营小利放弃盟友,要让他们实心出手相助,怕是不易。”洛廷芳担忧道。
“唉。”柳松义重重叹了一口气:
“堂堂大国,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偏喜为些小利出尔反尔···但事发突然,我们又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郑大人,使馆钱财宝物可还富足?准备拿钱开路。”
“充足。我再向朝廷额外申请一些备用。”郑玉汲肯定答道。
“好,那先这样,各自去准备,散了吧。”几人点头退下,洛廷芳正要走出去,却被柳松义叫住:
“洛大人请留步。”
后者语重心长地交代道:
“相国有言让我转告, 如今各国纷争越来越严重,变数也越来越多,今日之局势往后怕是会只多不少,任何盟国终究都是靠不住的,沣水自己强大才是正理,所以,相国请洛大人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是。”洛廷芳感受到了赵敬元的压力,答应之后,便走出厅堂,心中却有一丝失落。
“结束了?”凌斯楚在议事厅外等候,见他出来,上前问道。
“嗯。”洛廷芳心思沉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安排?”凌斯楚追问。
“我们要尽快完成任务了。”洛廷芳低沉着声音答道。
“还有呢?”凌斯楚接着问。
“没了,我们的使命就是完成任务,所以要抓紧时间。”洛廷芳皱起眉头,向前走去。
凌斯楚三两步跟上去,冷笑一声:
“果然。”
“什么果然?”洛廷芳疑惑地问。
“在沣水做官,要有家室背景,要靠人推荐引路。”凌斯楚讽刺地说:
“你出身平民,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明台仙人的高徒,也无济于事,他们不会让你真正参与国事,可惜了。”
“胡说。”洛廷芳阴着脸,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企图找出一条证据来反驳:
“苏诲烈不是出身平民吗?”
“整个沣水朝廷,只有苏诲烈一人是平民出身,而且他是武将,拿命换来的职位,又有上将军作保,才能成为定西大将军。
你见过哪个守将接受调遣的时候,需要别人作保?难道不应该属于大王自己在调兵遣将吗?至于苏诲烈现在,哼哼,已被打回原形,且连带家人受罪。”
“莫要想太多。寻找雪母珠也是个重要的任务,我们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对沣水定大有帮助。”洛廷芳语速加快,眉头紧皱,企图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不错,”凌斯楚不屑地笑着说:
“雪母珠的确重要,但这并不能让你参与到国事管理之中。”
洛廷芳听后,突然停住脚步,郑重地对凌斯楚说道:
“寻找雪母珠就是国事。休要多言了。”
“随你喽。”凌斯楚无所谓地答道,说完便径直走出使馆。
回到众安街府宅后,洛廷芳靠坐在院中长椅上,双手放到头后,皱眉凝望着天空,心事重重。阿玉前来请他吃晚餐,却被拒绝,凌斯楚见状,走到他旁边,靠在树上,问道:
“想什么呢?”
“唉。”洛廷芳重重叹了一口气,放下双手,坐直身子,忧心忡忡道:
“柳松义这次去请援,怕是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凌斯楚好奇地问。
“周山向来出尔反尔,为了蝇头小利,没有信誉可言,沙棠惨案就是先例。”洛廷芳心情沉重地解释道:
“十几年前,大王和周山王订立盟约,以便日后共同抗击赤焰。盟约订立之初,两国还算融洽,没过多久,赤焰便派兵攻打周山的晖城。
按照盟约,沣水派兵相助。
结果,周山见沣水出兵后,突然分兵拿下了赤焰的宣城,赤焰军主力在晖城受到两国联军的抵御,久久没有进展,只好罢兵。
未能拿下晖城,反倒失去宣城,使得赤焰大怒,决定拆散两国联盟,随后便派了三只凤凰长驱直入沣水地界,直奔沙棠而去。
沙棠是沣水西部的边远小城,虽是沣水地界,但实际上却离周山更近,沣水王立刻派人向周山求援,可对方却拖着不肯支援,没过几天,沙棠惨案便发生了。”
“这是事情的经过,人尽皆知。”凌斯楚耸了耸肩,希望听到更多东西。
“嗯。”洛廷芳接着说:
“当时周山不肯支援沙棠,真正的原因是赤焰给了他们一个承诺。
只要周山袖手旁观,赤焰便不会派兵收复宣城。否则,他们不仅会收复宣城,还会派大军继续攻打周山南部七城。”说到这里,洛廷芳摇头叹息道:
“唉,一个小小的宣城,便使得周山背弃盟约,弃沣水于不顾,如此见利忘义、出尔反尔,这次又怎会空着手来帮我们?沣水从两国盟约中,不仅没捞到半分好处,还被赤焰教训了一顿,总该明白些什么吧。”
“你的意思是?”凌斯楚似懂非懂地问。
洛廷芳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说道:
“周山无利不起早,这次他们若肯帮忙,定会有别的要求。”
“什么要求?”
洛廷芳思忖片刻,平静答道:“莱安。”
“莱安?”凌斯楚不解地问。
“不错。”洛廷芳捡起一根树枝,在土地上简单画出了沣水地形图,用树枝指着地形图解释道:
“沣水西部军事重镇只有丘泽一城,拿下丘泽就等于拿下西部,接着拿下整个沣水就指日可待。所以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丘泽身上,但是除了丘泽,还有两个小城需要注意,那便是芜泽和莱安。”说到这里,洛廷芳顺势用树枝圈出了这两个不起眼的小城:
“这两个地方看似没什么大用,却可作为进攻丘泽时的粮草供应之地,对于周山来说,只要拥有莱安,那么丘泽便唾手可得了。”
凌斯楚低头看着洛廷芳画的地形图,分析道:
“嗯,莱安偏东,芜泽偏南,周山若能以莱安为依托,进攻丘泽,确实会方便不少,同样,赤焰若是以芜泽为依托,也很容易攻打丘泽,可赤焰为什么多次打下芜泽后,却又退兵?照你这么说,他们应该守着芜泽才是?”
“这是个好问题。”洛廷芳笑了笑,接着解释道:
“按道理来说,他们确实应该如此,但实际情况有差别。
芜泽离丘泽更近,离赤焰更远,中间还夹着一大片原始森林,地形复杂,如果他们无法一鼓作气,拿下丘泽,单单一个芜泽,没什么太大价值,还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去镇守,若是引得沣水与周山联手反攻,吃败仗的几率极大。
因此,赤焰若攻打不下丘泽,芜泽也就失去了继续占有的意义。
反观莱安,则大为不同,它不仅离周山更近些,而且能与其东部重镇都林遥相呼应,周山要是得到了莱安,必能守之,一旦得逞,他们离丘泽的路程便缩减了近乎一半,你说他们能不心动?”
凌斯楚盯着地形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通,便继续问道:
“既如此,周山为何不早早攻下莱安?以他们的实力,拿下莱安应该不成问题。”
“呵呵呵,”洛廷芳大笑几声,答道:
“他们也想啊,但是赤焰不允许。丘泽这块肥肉,周山和赤焰都想要,怎会拱手让给对方?赤焰但凡发现周山有向东部曾兵的动向,便会给他们在南边制造麻烦,使其分身乏术。
再者,周山与沣水曾经毕竟有过盟约,就算要打,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吧,沣水王没给过他们这个机会。”
“嗯,”凌斯楚点点头,想通了来龙去脉,然后叹息道:
“五洲大地中,算上弱小的鹿谷,一共五个国家,怎的周山和赤焰都死盯着沣水不放。”
“那是自然。”洛廷芳用树枝添上了其它国家,地形图上呈现了整个五洲大地:
“周山的实力是五国中唯一可与赤焰正面一战的国家,他们若能拿下沣水,便可贯穿东西,将赤焰锁在南部,封死他们的北上之路,再加上沣水气候温和,物产丰富,正好可以弥补周山粮草匮乏的不足,一举两得。
如此一来,赤焰便不足为患,到那时,还有谁能阻挡他们一统天下呢?
反观赤焰,他们自从解决了南方各部混战以后,国力大增,朝局稳定,对五洲大地更是虎视眈眈,若想统一,必要北上,这时,就会面临走周山还是走沣水的问题,斯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凌斯楚考虑了一下,答道:“沣水。”
“为什么?”洛廷芳追问。
“周山多山,粮草匮乏,即便打下来了,也要花大力气治理,为其输送粮草物资。”凌斯楚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但是沣水不一样,气候适宜,粮草充沛,打下之后还可以反哺赤焰,是为上策。”
“你说的没错,”洛廷芳补充道:
“如果说沣水是块肥肉,那么周山就是块骨头,而且是块硬骨头,他们虽然粮草匮乏,但是军械先进、军备强大,要想打下周山,赤焰自己怕是也会国力大损,到时候,反被肥肉给吃了,也未可知。”
“嗯,”凌斯楚点点头:
“照这么来说,周山更应该支援沣水,击退赤焰了。”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洛廷芳笑答道:
“但你的这个说法是站在沣水的角度讲的。对于周山来说,他们的目的可不光是击退赤焰那么简单,还要能够吃掉沣水,贯穿东西才是。所以,我猜周山王最终会给沣水出一个选择题,要么袖手旁观,要么拿莱安换周山出兵。”
凌斯楚一只手托着下巴,思索着洛廷芳的话,绕着地形图来回踱了几步,又靠回树上,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
“现在周山还没给出回复,你就如此笃定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万一人家同意无条件派兵支援呢?”
“那我们打个赌好了。”洛廷芳狡黠一笑,说道。
“赌什么?”凌斯楚轻撇一眼问。
“输了的人请喝桃花醉。”洛廷芳舒服地躺在椅子上,胸有成竹地说。
“一言为定。”对方立刻不甘示弱地答应下来。二人就周山是否会以莱安为条件派兵,较上了劲。
周山王端坐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各以相国杨其琛和上将军慕云飞为首,按次序分列两侧,他们已经收到了柳松义的求援,慕云飞站出来,向周山王行了个军礼,用粗壮的声音奏禀道:
“大王,末将以为,周山应立即派兵增援丘泽!”
“上将军,”杨其琛出列,不紧不慢道:
“劳师远征,对我们消耗也不小,何苦要白白去帮他国?”
“可丘泽一旦失守,整个沣水都将陷入危险,赤焰便可直接北上,到时候,对我周山也有很大威胁啊。”慕云飞双手一摊,焦急地答道。
“上将军莫急,”杨其琛伸手示意慕云飞缓一缓情绪:
“赤焰也曾多次攻打过丘泽,结果还不是没能得逞?别小看了沣水,他们能坚守一段时间。”
“情况不一样啊。”慕云飞上前反驳:
“以前赤焰派兵从未超过十万,这次却派了二十万大军,显然是想一举拿下丘泽。”
“是啊!”武英将军吕章站出来表示赞同:
“丘泽乃兵家必争之地,就算我们得不到,也不能拱手让给赤焰。”
“二位将军误会了。”杨其琛胸有成竹地解释道:
“本相不是说不帮,而是不能白白帮,丘泽毕竟是沣水的地界,我们总不能空耗国力,劳师远征地帮别人守城吧。”慕云飞与吕章不解地对视一眼,继续听他说下去,杨其琛笑了笑,补充道:
“换句话说,这次我们帮了他们,那下一次,我们是不是也要帮,再下一次呢?如此循环往复,对沣水当然好,可我们又从中得到了什么?”
“相国的意思是?”慕云飞疑惑地问。杨其琛转身向周山王恭敬地行了个礼,大声奏禀:
“禀大王,臣以为,我周山可派兵相助,但不能给他们白白帮忙。”
众臣诸将都齐刷刷地看向周山王,等待他的回复,只见其坐直了身子,双手撑在案几上,指尖轮换着飞速轻敲桌面,思考片刻,做出了决定:
“相国所言在理。回复沣水使臣,周山可派十万大军相助,但劳师远征,想借他莱安一用,也好蓄力共退赤焰。若日后赤焰再敢来犯,周山便可更快地驰援。”
“大王英明!”杨其琛欣慰地笑着给周山王行了个礼。
如此一来,既缓解了丘泽的压力,还可以为周山轻松谋得莱安,一举两得。散朝后,在众臣诸将都为周山王的这个英明决策而叹服时,吕章却面露一丝忧虑,他走到慕云飞身边,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上将军,向沣水索要莱安,他们未必会给啊。”
慕云飞面露担忧道:
“撑不住时,不给也得给。”
“末将明白,可是···”吕章心里一沉,继续说:
“要了莱安以后,会不会把沣水逼到赤焰一边。”
“唉,”慕云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表情凝重地答道:
“王命已下,不容犹豫,你我都是率军之人,只管领兵打仗就好。”
“是。”吕章恭敬地行了个军礼,不再多问。
虽然心中的担忧并未解开,但慕云飞说的在理,率军之人,听从王命,只要能打胜仗,一切都好说,乱世之中,还是实力说了算。
使馆内,上司使的房间传出了哗啦的声音,像是有人摔碎了杯子。柳松义攥紧拳头,重重砸在书桌上,咬牙切齿地说: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大人,消消气。”一旁的周儒连忙上前安慰。
“周山王竟趁火打劫,索要莱安!”柳松义双手一摊,气愤地说。
“这个周山王真是贪心不足,偏偏挑这时候要地。”庞越愤愤不平道。
“不在这时候要,还能在什么时候要?”郑玉汲眉头紧锁,反问道:
“平时要,大王能给吗?”
“那该如何是好?”周儒唉声叹气地问。
“先报给大王,看他怎么决定。”庞越建议道。
“糊涂!”郑玉汲立刻批评道:
“你这样报给大王,他能同意吗?”
“可周山提的这条件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啊。”庞越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报了以后,先不说大王同不同意周山的条件,肯定会先治你个无能之罪。”郑玉汲严肃反驳道。
“可是···”庞越正想补充,却被柳松义打断:
“行了,先别吵。”他看了看在场的三人,发现缺了一个人:
“洛廷芳呢?他也是参议,怎么没来参会?”
“禀大人,下官没有通知他。”郑玉汲小声答道。
“为什么?”柳松义讶异地问。郑玉汲不慌不忙地解释说:
“大人之前吩咐过,洛廷芳此次来周山有自己的任务,叫我们最好不要打扰,再者,他不过是平民出身,也不懂这些国事,叫过来没什么意义。”
“据说他可是明台仙人的徒弟,不是一般平民。”柳松义眉毛微挑着说。
“那又如何?”庞越站出来满脸不屑道:
“这年头谁都自称是哪个高人的徒弟,不过是噱头罢了,真到了实际情况中,还是要靠有经验的人比较稳妥。”
柳松义沉思片刻,一摆手说:
“也罢,他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做。”
其余三人点点头,周儒将话题重新拉回来:
“那此事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有个主意。”郑玉汲提议道:
“我们不妨再多拿出些财宝,疏通疏通关系,争取得到杨其琛的支持,由他去说服周山王。”
“郑大人。”庞越无奈地说:
“就是杨其琛提出的要莱安啊,怎么可能取得他的支持。”
“万一是钱没给够呢?”郑玉汲猜测道。
“这不是钱的事。”柳松义渐渐冷静下来,分析道:
“得到莱安对周山来说至关重要,给再多钱都无济于事。杨其琛身为相国,不可能为了钱跟周山的国运对着干。”接着,他转身对周儒吩咐:
“此事还是需要奏禀大王定夺,你即刻拟书传回。”
“周山此时要是再不出兵,赤焰就要打到丘泽了。现在奏禀大王,还来的急吗?”周儒弱弱地问。
“来得及,丘泽肯定能顶些时日,更何况,上将军已经率援军往过赶了。”庞越答道。
“芜泽不就是被···”周儒小声嘟囔道,却被庞越焦急地打断:
“哎呀,周大人!芜泽能和丘泽比吗?时间紧迫,你还是快快去拟书吧,别再耽误了。”
“好吧。”周儒只好不再多说,匆匆退下去给沣水王拟书了。
洛廷芳刚刚起床洗漱完毕,凌斯楚便推门进来,径直坐到茶桌旁,一边倒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走吧。”
“走去哪里?”洛廷芳放下面巾,莫名其妙地问。
“喝酒啊。”凌斯楚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说。
“喝酒?”洛廷芳在大脑中飞速想了想,恍然大悟,笑着走到茶桌旁坐下:
“周山给回复了?”
凌斯楚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周山王回复,借莱安一用,共同蓄力御敌。”
“呵呵呵,”洛廷芳对周山的回复并不意外,打赌赢了,他满意地笑了笑,扬起眉毛,舒坦地说:
“我的桃花醉啊。”
凌斯楚放下茶杯,虽然不服气,但是不得不佩服,他皱着眉头问道:
“你怎会提前得知周山王的决定。”
“猜的。”洛廷芳神秘笑了笑。
“猜的?”凌斯楚无趣地说:
“难道说你运气好?”
“不全是吧。”洛廷芳喝了一口茶,镇定自若地解释道:
“周山王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却无利不起早。这些年来,周山对内苛政连连,对外穷兵黩武,却没什么实质性收获,得到大多是些小利。这次只要能拿下莱安,丘泽就唾手可得,一本万利,他怎会放过?”
“周山与沣水毕竟曾经有过盟约,他这样明目张胆地索要莱安,就不怕沣水日后记恨?”凌斯楚不甘心地质疑道。
“那又如何?盟约十几年前就被打破过。”洛廷芳不以为然地说:
“联盟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不可打破的束缚,有利就联盟,无利就毁约。周山王现在肯定满眼都是莱安,沣水怎么想,对他来说不重要。只要眼前诱惑足够大,以后冒点风险算什么。”
“你与周山王虽未谋面,却好像吃准了他。”凌斯楚撇嘴说。
“呵呵呵。”洛廷芳笑了笑,起身看向窗外,眼中发出智慧的光芒,不慌不忙解释道:
“国家的举动透漏着王的意志和战略。不仅是周山,其它国家亦是如此,五洲各国皆已立国百余年,他们的一举一动并非无迹可寻。
国家和人一样,只要有举动,定会反映出背后的意志,这种意志是根植在其血液中的,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只需抽丝剥茧找出他们真正的意志,再顺藤摸瓜,便可预判出他们的决策。”
“有点道理。”凌斯楚点了点头,将茶一饮而尽,走出门外,说道:
“下午望庭楼见。”
沣水王接到了柳松义的传书,召集朝臣议事,朝堂上空笼罩着一片阴霾,群臣炸开锅,纷纷对周山这种见利忘义,趁火打劫的行径表示强烈谴责与愤怒,昔日的盟友,却在危急关头明火执仗地前来索要土地,这个性质简直比敌人还恶劣。
沣水王头痛不已,勉强用手撑着脑袋,压着怒火,对群臣说:
“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怎么办?”
左将军出列,果断答道:“大王,绝不能退让,莱安一旦给了周山,他们距丘泽的路程就会减少一半,下次侵犯丘泽的,可能就是周山了。”
武将纷纷点头赞同,文臣却显得有些迟疑,有人小声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不给的话,万一赤焰攻下丘泽,形势就更迫在眉睫了。”
“怕什么!”左将军挺起胸膛,大声反驳道:
“上将军已亲率三十万大军赶赴丘泽,加上丘泽八万守军,还对付不了赤焰?”
“将军,今日不同往昔啊。”一个文臣出列,担忧地说:
“以往赤焰只派不到十万人,这次却有足足二十万,看样子是想一举拿下丘泽啊。”
众臣诸将陷入了沉默,以前面对十万赤焰军,沣水只能勉强胜利,如今二十万敌军浩浩荡荡前来,且以迅雷之势攻下了芜泽,若沣水独自应战,胜负难料,偏偏此时周山要以莱安为条件才肯出兵,进退维谷的沣水王只好转向赵敬元, 询问道:
“相国以为呢?”
面对两难境地,后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实答道:
“回大王,臣建议先看看丘泽战况再说,若李将军和上将军能够顶住,那就大可不必将莱安拱手相送,若实在不敌,就只能答应周山了。”
沣水王思考片刻,无奈地说:
“只好如此了。通知柳松义,密切关注丘泽战况,一旦有变数,便请周山派兵支援。莱安,就给他了!”说完,便愤怒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