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津度也没事干, 我看他一天就待在他花房里也无聊,索性也把他一起叫来了。”江爷爷这么说。

江津度:“……”

其实他饲弄花草,并不觉得无聊,只是老爷子以己度人,总觉得他无聊罢了。

罗浮春出了一身的汗,将东西放下,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水是冰的,但是浇在发烫的脸上,却十分舒适。

罗母将擦脸的帕子递给她,说:“老爷子这次过来,其实也不只是为了和你三爷爷下棋,最主要的是,是带江少爷过来看病。”

罗浮春惊讶的看向她。

罗母解释说:“上次老爷子过来的时候,你三爷爷大概跟他提起过你李奶奶的事情,所以今天就带着江少爷过来了。不过你李奶奶和李荆芥去市里了,大概要晚上才回来了。”

“去市里了?”罗父更惊讶了,“是有什么事吗?”

罗母道:“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今天是她们例行去养老院和孤儿院义诊的日子……你李奶奶闲暇的时候就去给那些老人孩子看病,尤其是孤儿院的孩子,很多身上都有一些病痛,孤儿院那边也没钱给治,你李奶奶便每个月都会去看一看。”

就李奶奶身体不舒服那段时间,去义诊的人则是换成了李荆芥,每个月都会去一趟,从未间断过。所以说江爷爷和江津度来得不巧,今天正巧就是李荆芥她们去市里的日子,江爷爷他们来直接就扑了个空。

罗浮春从洗手间出去,院子里,江爷爷和三爷爷坐在树荫底下,两人正在下围棋,那是下得你来我往,下得有来有回。

罗浮春走过去瞥了一眼,旋即脸上表情微微一滞,不忍直视的将视线移开。

——她不该对两个菜鸡围棋手抱有什么期待的。

江津度正站在院墙那里,罗浮春走过去,便瞅见他低着头,神色认真的瞧着院墙那里种着的几株兰花,罗浮春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来。

这几株兰花是她几月前在山上挖下来的,挖来之后就养在了院墙这里,每日也算是精心饲弄,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不见葱郁,反倒是越发萎靡了,原本的绿叶开始发黄,眼见是奄奄一息了。

“我每天都有给它们浇水的,可是就是越来越蔫了……”她说。

江津度蹲下身子,伸手抓了一把兰花底下的泥土,手指搓了搓,道:“你水浇太多了,下边应该都有些烂根了……你家里有花盆吗?我看看有没有法子,拯救一下。”

“有!后院还有几个花盘!”罗浮春转身去后院将几个花盆拿过来,顺手还拿了一个小铲子。

这些都是原本罗母买的,不过买来之后就放那了,也没种什么。

江津度用园艺花铲子小心翼翼的将埋在院墙那里的兰花给挖了出来,他极有耐心,仔细的将每一根兰花根须都挖了出来,一点都没损伤到。

罗浮春凑近了瞧,果然看见兰花的根都是湿哒哒的,肉眼可见的已经有些腐烂了。

“真的是烂根了……那还能救吗?”罗浮春忧心忡忡。

江津度摸了一下根部,嗯了一声,道:“上边部分的根须还是好的,将烂根去了,说不定还真能活……现在也没有其他工具,反正先试试吧。”

几株兰花都被他挖了出来,先将烂根处理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栽在了花盆里,挖出来的泥土本身就是湿润的,所以并不需要再次浇一遍水。

“这两天都不要浇水了,等泥土微微干了点再浇……虽说兰花喜欢湿润的土壤,但是也不要太湿,这很容易导致烂根,浇水的时候,也不要从叶心那里浇,浇旁边的土就行,土壤感觉湿润了就可以了。还有……”

江津度仔细叮嘱,罗浮春认真的将他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江先生你可真厉害!”罗浮春发自内心的感叹,又高兴的说:“上次你送我的那盆仙人掌,现在还活着好好的,我听你的,每周浇一次水,它最近好像长高了不少。”

江津度道:“仙人掌本身便是沙漠里长的,本身便习惯干燥少水的环境……”

他说起养花来,是头头是道。

罗浮春想到他那一院子的姹紫嫣红,忍不住露出些羡慕的表情:“我就不行,我养什么都容易死,越小心越容易死。”

江津度看了她一眼,道:“实在是不行,可以养点水仙花……下次有机会过来的话,我给你带点水仙花的蒜瓣,你拿了放在瓶子里,稍微放点水,就能长。这东西,没什么技术活,只需要常换水就行。”

罗浮春立刻认真点头。

两人把兰花给处理好,放在树荫底下的地方,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江爷爷和江津度还没回去,江家那边已经打电话来摧了。

罗父看了一眼时间,道:“这个点了,李婶子他们也该回来了……酒酒,你带你江爷爷他们去找你李奶奶,她和荆芥应该是回来了。”

罗浮春立刻点头,趁着天还没黑透,便带着江津度他们去了李家。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李家这时候已经亮了灯, 显然人是已经回来了。

罗浮春走上前去敲门,不一会儿,里边传来动静,李荆芥小跑着从屋里跑出来给他们开门, 见罗浮春这时候过来, 有些疑惑的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罗浮春就笑,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侧过身让她看见自己身后的江津度爷孙两人, 道:“这是江爷爷和江先生, 江先生身体不好,想让李奶奶帮忙看看病。”

李荆芥下意识扫了两人一眼, 将门开得更大一些:“你们进来吧。”

她带着三人往屋里走,走得近了, 听到李奶奶苍老的声音响起:“荆芥,是谁啊?”

李荆芥一边回答一边走进去:“是浮春,她带了两个人过来,说是要找您看病的。”

堂屋里,李奶奶坐在椅子上。

她已经很老了,眉眼间都是丑陋的褶皱, 微微抿着唇,脸上没有多少笑意,瞧着是个十分冷清严肃的人,让人望而生畏。

据说她老人家年轻时候就是这样,不是个热络的性子, 自己偏居一隅, 日子也过得冷清, 后来收养了李荆芥, 瞧着才好亲近了些。

和其他老人相比,她的目光并不浑浊,反倒很亮,坐在那里,挺胸抬背,看上去有种优雅的凛冽感。

罗浮春走进来,笑着叫了一声:“李奶奶。”

“酒酒过来了啊……”李奶奶说,让他们在一边坐下,然后看向江家爷孙二人,问:“你们谁先来?”

江爷爷一愣,忙解释道:“不是我看病,是我孙子要看病……”

李奶奶让李荆芥去屋里将自己的金针拿出来,听江爷爷这么说,只是抬了抬眼皮,道:“都一样,反正你们两个都是一身病痛,都是要看的。”

江爷爷:“……”

江津度看了他一眼,道:“麻烦医生先帮我爷爷看一下。”

江爷爷顿时面露惊恐。

李奶奶倒是无所谓,让江爷爷伸出手来诊脉。

其实人年纪大了,身体免不了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而江爷爷又严重一些,年轻时候火里去枪里来的,不知道受过多少次的伤,给身体留下了不少后遗症,等年纪到了,这些后遗症纷纷爆发。

别看江爷爷瞅着健康,每年其实不知道要生多少次病,遭多少罪,这是老人病,根治没办法,只能吃药慢慢调理。

江津度听得认真,听完道:“那就麻烦医生给我爷爷开点药了,我会监督他,让他按时按点吃药的。”

他看向一旁的江爷爷,神色似笑非笑。

江爷爷:“……”

他老人家愁啊,明明是带自家孙子来看病的,怎么最后自己也搭进去了?他老人家是最怕吃药的了。

李奶奶念了个方子,让李荆芥去抓药,然后目光看向坐在那里的江津度,眉头微微一皱:“你爷爷的病倒好治,倒是你这孩子……”

江爷爷忙说:“麻烦李医生帮我孙子看一看!”

李奶奶让江津度伸出手来,替他把脉,她老人家微微闭着眼,静心凝神的探知着手下的脉象,好一会儿没说话。

“医生……我孙子情况怎么样啊?”江爷爷有些着急。

李奶奶睁开眼,皱着眉,没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江津度开口:“李医生您不用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我的病,我心中其实有数……医院里的医生断言,我活不过三十岁,这也是将养得好的情况下。”

闻言,罗浮春有些惊讶。

她知道江津度身体不好,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严重。

李奶奶拧眉道:“你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先天不足,又中了毒……”

江津度点头:“您老好眼力,我是早产儿,没满月就出生了……当初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家里保姆一直往她喝的水里投毒,那毒会让人慢慢变得虚弱,直到人死亡。那保姆在我们家几十年了,谁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直到我七个月大的时候,我妈昏倒,这事才爆发出来。”

而他,当时还在他母亲的肚子里,免不了受到了毒素的影响,生下来体弱不说,体内还带着毒,谁都以为他生下来就会夭折,哪里知道,竟然磕磕绊绊的活了二十五年。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修长而漂亮,血管覆在皮肤下,微微隆起,白得反光的皮肤有种脆弱的透明感。他握了握拳,眼里露出复杂的情绪。

江爷爷比他还着急:“李医生,我孙子这病,还能治吗?”

李奶奶说:“他这病要治,先得调理身子,再说祛毒的问题……我先开副方子,你们拿回去,早晚吃一次,吃一个月再过来,我再看看情况。”

“……这,也就是能治了?”江爷爷瞪大眼睛。

李奶奶的语气毫无起伏,说:“能治,就是比较麻烦。”

“……”

江津度的呼吸一瞬间停滞了几秒。

罗浮春看向他,心中一时间有种不忍的情绪,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江津度一愣,低下头,看着罗浮春的那只手,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缓慢的反握住。

和他冰冷的手不同,罗浮春的手温暖细腻,握在手里,似乎将他冰冷的手指也暖得温暖起来。

李奶奶说:“就算治好了,他的身体也会比正常人虚弱许多,当然,往后如果好好调理,饮食注意,对岁数倒是没有什么妨碍。”

她老人家说得冷静,语气更是冷淡,像是说着什么普普通通的事情,可是听到的人,心里却没有那么平静。

江爷爷自是不用多说,肉眼可见的激动,嘴里喃喃念着:“好!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而江津度,身为当事人,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冷静,可是罗浮春却能感觉到,他反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无意识的用力了许多。

李奶奶去屋里写了两个药方,一个是江爷爷的,一个是江津度的。

她老人家说:“有几味药我这里是没有的,你们得自己想法子去买,这药先吃上一个月……”

就像这人参,她家这里是没得卖的,得江津度他们自己想办法买。

江爷爷千恩万谢,心情实在是激动。

他们来的时候其实没报什么希望的,只是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能救他孙子的可能。可是,真的听到江津度这病能治的消息的时候,他却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在做梦。

“……我咋觉得,这么不真实呢?”他老人家嘟囔,然后伸手掐了一把江津度,问他:“痛不痛?”

江津度:“……”

罗浮春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有些心酸,便开口道:“李奶奶的医术很好的,她师父听说是宫里逃出来的御医,最擅长的接就是解毒,给人调理身子……所以,她说能治,就一定能治的!”

江爷爷立刻就高兴了,他看着江津度,说:“当初你生下来,我就找大师给你算过命,那大师说你命好,虽有艰难,却是否极泰来的面相……你看,现在不就否极泰来了?”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的,足以见他心情有多激动。

等回到罗家,罗父罗母他们听到这个好消息,也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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