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梨心里又慌又怕,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此刻气息微弱,生命如游丝一般,她很害怕他会死。
“我们回去!我们这就回去!”她一边说,一边要拉他起来。
但她又猛然记起,他的腿断了,拉扯不得。于是,她便声音焦急地向那车夫大声喊:“大叔,过来帮我一下。”
车夫走了过来,按照她说的,背起了晏清,将他放在了马车上。
“快,我们快点走!”顾梨催促他道。
车夫知道情况紧迫,高高地扬起马鞭,狠狠甩在了马匹身上。马匹吃痛,霎时撒蹄狂奔了起来。
顾梨心急如焚,又为晏清检查了一遍伤势,为他把了脉。
他伤的不轻,内伤外伤都有,别说他本来就身体纤弱,便是个健壮之人,也经不得这般暴力。
那些山贼,果然个个杀人不眨眼。
马车一路狂奔,终于在夜幕初临的时候到了家。
家里还有以前剩下的药,顾梨挑选了一些丸药,喂给晏清吃下了,又手忙脚乱地再去为他煎药。
药煎好,他却还在昏迷着,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顾梨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这才把一碗药给他喂了下去。她又端来清水,除去他身上满是血污的衣物,为他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他胸前的刀伤已经不再流血了,却狰狞的吓人。伴随着顾梨打结绷带的动作,两颗晶莹的泪珠,倏然从她眼里滚落了下来,落到他白皙如雪的肩头上。
或许,她真的不该试探他。
或许,真的是她想错了。
他本来可以不经受这场无妄之灾的,但此刻,他却躺在这里,昏迷不醒。
他是什么时候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的?顾梨不得而知,但想来一定有些时候了。可他不但没有去告密,反而还冒着生命危险去给她送消息。
原来,他在保护着她,一直都在。
他说,不管她是谁,他和她,都不是敌人。
她信了。
晏清伤势严重,顾梨便一整夜都没有睡,一直陪在他身边守着他。
天色微明之际,他这才悠悠地睁开了眼。她焦灼紧张的神情,霎时落入了他漆黑幽深的瞳孔里。
他向她笑了起来,如春风般和煦温暖。
“怎么样?”顾梨紧张地问。
但这话才问出口,她便觉的自己多此一举了。他几时把自己的真实状况告诉过她了?在他眼中,或许只有死了,才叫做有事吧。
果不其然,晏清笑望着她,清浅温柔地回道:“我没事。”
顾梨没再和他说话,起身去了灶房,把温在炉子上的药拿来给他喝了。
他喝完药,天光已大亮。
顾梨看了看外面初升的太阳,觉的自己该去仙草堂了。
然而,她才转身要走,忽然被他拉住了衣角。
“别走。”
顾梨回头看他,他也在看着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此时竟载着希冀和期盼。
“我需要你。”他凝望着她,沉静轻柔的声音蛊惑了她的心。
顾梨心里有些乱,又有些暖,她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却也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拍响了。
顾梨回过神,向他说道:“我出去看看。”
晏清没有阻拦,心中暗想,衙门那些人,来的倒是很准时。
顾梨拉开大门,见门口站着四五个身着官差服饰的人。
那些人见了她,喝问:“你就是仙草堂的顾梨?”
顾梨点了点头:“我就是。”
“有人告你害人性命,跟我们走一趟!”他们说着这话,就要去拿她。
顾梨也没挣扎,临走之前冲着里面喊道:“我去去就回,你在家等我。”
晏清听到她这话,唇边挑起笑意。他自然相信,她能去去就回。
她的这些手段计谋,在别人眼里或许十分完美,但在他看来,实在是过于稚嫩拙劣。然而他不但没有拆穿她,反而还陪她到底,谁让她非要一个求证呢?那他便给她。
顾梨被带去了衙门,那天被她看过诊的那人也在。
他一见了顾梨,顿时火冒三丈,骂她庸医害人,又让她赔偿损失。
面对他的辱骂,她并没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向他问道:“头痛好了吗?”
那人一怔,随即哼哧一声,别过了脸去。
顾梨又笑了笑,转而向坐在上首的县官朗声道:“大人您看见了,他在我的诊治下已经好了,说我庸医害人,实属无稽之谈!”
“你莫要狡辩!我根本就不是被你治好的,相反,就是吃了你开的药,我才上吐下泻了一整夜!”那人立即辩驳。
顾梨微微蹙眉,似是在思索。
“那你有没有听我的,多喝水?”她又问。
这人自然没听她的,也不觉的多喝水会有什么用,便厉声回道:“喝水管鸟用!”
顾梨叹了口气,又向那县官说:“大人,当时我开药时,问他是要见效快的还是见效慢的,他不假思索地说要见效快的,我便开了这一个方剂给他。此药方疗效快是快,却容易产生不良反应,症状就如同他那晚一样。不过只要他按照我的嘱咐,多喝水,便不会产生这些问题。”
她几句话解释清楚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又说道:“我的药方绝对没有问题,但凡是个大夫,都能为我作证。何况,他吃了我一副药,第二日不就好了吗?”
顾梨转眼看向那个站在他身边的男人。
他第二日确实好了,要不然也没法过来击鼓鸣冤,告她草菅人命。
但这县官断案,也不能仅凭他们两人的一面之词,当即便传令了下去,让人去请这城中最好的大夫过来。
大夫被请过来了,看了顾梨的药方,也说这方子没什么问题。的确是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反应,但只要多喝水,就能避免。
事实证明,只是误会一场。如果那人遵了医嘱,便不会有今日这场闹剧,顾梨的计划也不会顺利实现。
县官责备了他两句,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顾梨惦记着晏清的伤势,脚下步伐匆匆,想要赶紧回家去看他。
然而,她才走出没几步,忽然被人给喊住了。
顾梨回头一看,见喊她的人是刚刚站在县官身边的那位,应该是县官的师爷。
她心中正疑惑着,他就向她走了过来,与她说道:“请姑娘回到仙草堂以后,告知秦大夫一声,小儿近日又不好了。”
顾梨恍然,原来这位就是县官的师爷张雪初,那个得了不治之症的可怜的孩子,就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