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郎君……”
曾瑾菡从后面追上来,活脱脱就是一个负心富家子抛弃良家小娘子的桥段,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不过,张正书满腹心事,愣是没停住脚步。得,这回坐实了“负心汉”这个称号了。好险是在
宋朝,远远没有后世天、朝那么八卦,不然以“大桶张家”的身家,妥妥的就是这么一个标题:“劲爆!国民老公抛弃未婚妻,未婚妻当街追夫!”“独家内幕:国民老公要毁婚约?万千女性的希望来了!”“婚前恐惧症,国民老公不想结婚!”“疑似分手,国民老公幽会第一美女被未婚妻撞破,当街争执!”……
反正震惊部嘛,惊悚标题嘛,谁不会?
唯一苦逼的就是当事人,张正书什么都没做好吗!
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了,张正书想着心事,浑然不觉。
“郎君,你怎么了?”
曾瑾菡第一次主动牵起张正书的手,却发现张正书好像丢了魂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反应。曾瑾菡知道这次的打击太大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张正书,只能低声说道:“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眼中,郎君是最棒的……”
也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张正书的眼中才渐渐退散了迷茫。没错,张正书刚刚是钻牛角尖了,因为他一直在用高高在上的眼光来看待宋人,觉得他们活得很苦。却正如佛教所言,众生皆苦,他又何尝不是苦难的一员呢?既然如此,他高高在上为百姓做事,说得好听是为他们着想,可仔细一想,张正书何尝不是高高在上俯视他们呢?如今被人一语点破,张正书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高尚。
于是,张正书钻牛角尖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坚持下去。
但是听了曾瑾菡这句话,张正书立马醒悟过来了:“麻蛋,我又不是混名声的,在意名声干嘛,只要北宋不被北方异族ko了,华夏文明保住了,那就行了,其他事就随它去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再说了,历史书上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我这么一号人物,我纠结那么多干嘛?”
这关节一想通,张正书就释然了。
他要改造大宋,必定会与儒家有激烈冲突的,甚至很可能被迫害。到那时候,别说“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了,恐怕余生都要在海外渡过了。没办法,谁叫儒家是根植在地主阶级上面的呢,他要办大作坊,发展资本主义,肯定会与儒家冲突的。
这是道统问题,基本上是不死不休。没看到后世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一直敌视么,意识形态不同,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既然是这样,张正书还纠结名声干嘛?反正现在他就潜伏着,等时机成熟了,儒家已经推不翻各地的作坊了,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嘿嘿嘿嘿嘿嘿……”
张正书邪邪笑道,吓得曾瑾菡花容失色:“郎君,你是不是被气坏了?我带你去寻大夫……”
“不用,姝儿,我想通了。反正我‘大桶张家’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现在我做的事是无愧于心的,那么别人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好了。”张正书连忙拉住曾瑾菡,一本正经地说道,“常言道,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世间安得双全法,又要名声又要钱?”
曾瑾菡“扑哧”一声笑了,说道:“郎君,你这常言道,我怎生没听过哩?”
“额?不会吧?”
好吧,待得张正书一查系统,才发现确实是民间俗语,但是这俗语的年代嘛,跟宋朝有点出入——是明朝编撰的儿童启蒙书目《增广贤文》里面流传极广的一句。至于“世间安得双全法”,也是流传极广的,但出处就更晚了,据说是清朝康熙康麻子时期的六世活佛仓央嘉措的诗,后面还有一句“不负如来不负卿”。
张正书“不学无术”,让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嘻嘻……”曾瑾菡见张正书手足无措的样子,也笑了起来:“这句话虽粗糙了些,但细细品来,却是极有道理的。”
的确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是圣人,也会有人不爽他的。比如孔子,孔子是圣人了吧?但黑孔子的人还少吗?比如晏子,比如墨子,都是黑孔子,黑儒家的先锋。张正书还不是圣人,被人说几句那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张正书没有长得外圆内方,不像孔方兄那样被人喜爱。
“那是,我还懂得不少道理哩,我一一说给你听哈……”
张正书也来了显摆的心思,没办法,一个男人想要征服一个女人,除了让女人倾倒在他的容貌以外,男人更希望用才学征服她们。特别是面对喜欢的女人,这种显摆的心情就更迫切了。
于是,张正书张口就来了:“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知己知彼,将心比心。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没错,张正书这货依靠着系统,愣是把《增广贤文》都念了一遍,差点把口舌都念干了。
曾瑾菡却越听越是惊奇,越听越是觉得里面蕴含着大道理。
但不知怎么地,曾瑾菡又隐隐有点排斥,因为张正书说的话里,包含了人际关系、对命运的看待、为人处世、读书……各个方面的内容,但描述的世界里,好像每一个人都是虚伪的,为了一己之私变化无常,嫌贫爱富,趋炎附势,从而使世界布满了陷阱和危机。可矛盾的是,张正书又劝人向善,行善的人会有好报,强调了读书的重要、孝义的可贵,好像对儒家精神的提倡。
可曾瑾菡知道,这个张郎君是对儒家很不爽的,应该不会吹捧儒家。曾瑾菡最诧异的是,张正书才十几岁的年纪,怎么能把社会诸多方面的阴暗现象高度概括,冷冰冰地摆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