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李行首习惯性的动作,还是有意为之,反正一个焚香的动作,就引得这些自诩为“文人”的秀才集体“高潮”了一波,甚至很多人立马变成了脑残粉,都拜倒在了李行首的石榴裙下了。
躲在一旁看着的老鸨,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场面,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于是,她仿佛看到很多可爱的小钱钱,开始漫天飞舞了。一个美妓,巅峰的年华只有短短几年。如果短短几年内都无法赚到什么钱,那肯定是亏本的。所以,李行首怎么样都逃不过被安排接客的命运。
好在,歌伎是卖艺不卖身的,老鸨也不怕一下子推好几个富家子给李行首。
不就是倾吐心事,慰解人生么,这些事,还有谁比美妓更在行的?毕竟,她们受到的都是这方面的训练啊!
焚香过后,李行首开始举起柔荑,轻轻地在琴面上一拂。便是一阵音传出,那些秀才们都听得如痴如醉。殊不知,这只是李行首在试音而已,都还没正式开始弹奏。
试音过后,李行首才正式开始抚琴。
清越的琴音,空灵地传了出去。
这首曲子,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也是此时的“流行曲”。比起“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的柳永,苏轼在乐坊的知名度稍有不如。毕竟苏轼是豪放派的,而柳永是婉约派的。要知道柳永最巅峰的时候可是“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苏轼的新词虽然也流行,但大多是在读书人之间。
然而,这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却是例外,无他,词写得太好了,而且这种婉约的风格,十分适合在这种青楼、勾栏瓦舍之间弹唱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随着李行首的低吟浅唱,和乐楼里几近鸦雀无声。
没办法,这时候可没有什么麦克风音箱啥的,有一点嘈杂声,都会听不见下面在唱些什么的。
只见这些秀才,一个个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敲,似乎一个个都沉醉在了李行首的歌声里。
一曲终了,那些秀才还是闭着眼睛,不想张开。
有些人还感慨道:“真如闻韶乐,余音袅袅啊……”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再感慨,另一首曲子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就比较厉害了,还是苏轼的词,《念奴娇·赤壁怀古》。这曲一出,让在场的秀才都愣住了。一些闭眼摇头晃脑的,都惊愕得睁开了眼睛。要知道,在青楼里弹这曲子,就好像后世在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音乐演奏会上,突然奏响了一曲《最炫民族风》一样,根本就是格格不入好么!
这里可是青楼啊,青楼里不应该放的是效白锦缠头,做靡靡之音,然后轻歌曼舞的么?李行首突然这么豪放的歌唱,把这些秀才都吓到了好吗!
老鸨也是一脸震惊,失声叫道:“快停下,快停下,谁让她这么唱的,不是说唱柳词么?怎么……”老鸨也是一时间气得口舌无状,上一次是被章衙内和张小官人祸害了,李行首打响名声的一战;今日,却是李行首自己要这么做的,这就让老鸨抓狂了。她可是花了不知道多少钱银,多少精力才培养起来的行首,难道就这么没了?钱银打水漂了?
没想到,李行首这么一弹一唱,就停不下来了。
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之后,又是一首《双生子·晚天萧索》。这首《双生子》,却是柳永的词,可惜是一首怀古词,却被李行首唱得,慷慨激昂,让那些秀才都震惊莫名:“晚天萧索,断蓬踪迹,乘兴兰棹东游。三吴风景,姑苏台榭,牢落暮霭初收。夫差旧国,香径没、徒有荒丘。繁华处,悄无睹,惟闻麋鹿呦呦。
想当年、空运筹决战,图王取霸无休。江山如画,云涛烟浪,翻输范蠡扁舟。验前经旧史,嗟漫载、当日风流。斜阳暮草茫茫,尽成万古遗愁。”
“哎哟,我的闺女啊,你这是在作甚啊!”
老鸨心中那个急啊,可惜现在想拉住李行首不让她唱都不行了。其实,李行首也没跟她说假话,确实是两首苏轼一首柳词,可惜此柳词非彼柳词啊!老鸨此刻,已经双腿发软,要不是撑着柱子,怕她都跌坐在地上了。
“唉,没想到一介女流,居然也有如此情怀……”
不知为何,这些秀才们,突然心生愧意。前些时日,前方传来大胜西夏、吐番的捷报,他们都只是当做寻常,还是在高谈阔论经史。可没想到,一个青楼行首,居然关注边事比他们还多。这让这些秀才们的脸面,往哪里搁放?
虽然宋人重文轻武,但是也是好脸面的。如今,看到一个青楼女子都比他们还要刚强,他们就挂不住脸了,一个个默默地起身,离开了和乐楼。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写不出这样的诗词来,留在这里,不过是徒增笑柄而已。
而一些尚且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一些富家子,他们哪里懂得什么诗词歌赋?只是觉得李行首唱得非常好,甚至还打赏了不少。见到那些最大的竞争对手走了,他们反而暗自窃喜,这下岂不是有很大机会和李行首私下畅谈人生了?万一掳获了李行首的芳心,那……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
可惜,李行首的条件,他们却没有几个能达到的——因为听完曲子,需要自己赋写诗词,这些富家子哪里会写啊?就算找了枪手来,质量也只是下下而已,根本入不了李行首的法眼。
待得若桃把这些诗词都收集进来,让李行首一看,就皱眉说道:“全都是绣花枕头,不看也罢!等等,你选几个富家子,让他们斗茶去罢,免得让鸨母生气了。”
说罢,李行首把那些诗词随手扔进了火盆之中,淡淡一叹道:“这些人,尚不及那张小官人有血性!”不知为何,李行首突然想起那个为她“冲冠一怒”的张小官人来,若是他在这,说不定还能聊上两句。虽然,李行首只是和张正书见过两面,但不知为何,李行首总是觉得张小官人并不只是一个富家子,一个二世祖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