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耳边仿佛传来嘈杂的尖叫声,接着
“噗通!噗通!”只见两个矫健的身影一前一后跃入泳池,沈婵几乎马上被男人从水底托举上岸。
围观的人群早已拨打了120。身穿白大褂的酒店医生一路小跑赶到现场,一个疏散人群确保空气流通;另一个猛拍沈婵的肩膀,见她意识昏迷,马上把她的脸歪向一侧,清空口鼻,吹气、按压,再吹气、再按压,手法专业、有条不紊。
人群安静得可怕。陆晏璋浑身湿淋淋垂首坐在岸边,他闭着眼、脑子里纷纷扰扰,心底一片兵荒马乱。
“陆先生!陆先生!陆太太恢复呼吸了!”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谁拍着陆晏璋的手臂大声喊道。
陆晏璋猛地清醒过来,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婵。笼罩在眼底的灰败渐渐褪去,泛起了点点生机。
“让一下!让一下!”急救车拉着警笛停在北门花园外,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急救医生放下担架,试图抬起沈婵。
陆晏璋却猛地推开医生,好像护崽的母狼,目露凶光。医生也被男人气势震慑、一时愣在原地。只见陆晏璋长臂温柔地抱起沈婵、放在担架上。嘴角到底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急救医生在前,陆晏璋在后,秦野抓住秦骁的手沉默地摇了摇头。
秦骁甩开父亲的手,大步转身离开了后院。
虽然酒店医生急救措施到位,但由于沈婵处于妊娠初期,溺水后肺部感染导致了持续发烧,还是进了ICU。
陆晏璋一直守在ICU门口,人不人、鬼不鬼。助理几次想要上去劝阻,都被杨临风阻止了。
他太了解陆晏璋了。十岁那年,他的母亲被客人虐待住进唐人街医院,他就一直守在门口,不吃、不喝、也不说话。那时候他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体还没有医院的门把手高。可他硬是一直惦着脚,紧紧抓着门把手,努力伸长了脖子往窗户里望着。直到凌晨饿昏了过去,才被杨临风背进了许泠家的餐馆。
三天后,沈婵退烧转入特护病房,陆晏璋仿佛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彻底还了阳。
三天时间,秦野用自己剩余的股票份额做抵押,从私人企业家联合会手中,借走1个亿,暂时分批次偿还地产公司非法集资的债务。
同时他雇佣了私人侦探调查陆晏璋在C市的底细。谁知道,侦探第二天就面见秦野,把首付还给了他。
“有钱不赚?”秦野第一次被私家侦探拒绝。
“赚了钱也要有命花。这个人我们道上惹不起。实话撂给您,在C市,您挖不到他的底。”
秦野脑中又一次闪过陆晏璋的眼,自从三天前见过他,那双眼就不定时在脑中闪回。
一定有什么被忽略的事横亘在他的记忆之门前,使他想推开那道生锈的门页,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给您提个醒,您可以去华尔街打听一下,但千万别自作聪明去调查他。这个人,吃骨头不吐渣。”
侦探言尽于此,朝秦野点点头起身告辞。
第三天,秦野就叫酒店经理强行打开了秦骁房间的锁。
秦骁那天从人群中离去后,第一时间调了监控,不是酒店泳池的监控,而是他藏在严子怡红宝石项链里的纳米窃听器。
秦骁把自己关在房间,喝了三天酒。
看着散落一地的酒瓶,秦野怒火中烧,抡起巴掌结结实实甩在秦骁脸上。
“不中用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你想喝死自己?”秦野老了,尽管用了全力,面前的儿子却丝毫未动。
“沈婵怀着别人的种也值得你这样寻死?公司不要了?爹妈不要了?”秦野的声音开始颤抖,自己抵押贷款、孤注一掷拯救公司的时候,他的儿子却在酒店里为了一个女人醉生梦死!
“爸,我没用,是我害了沈婵。”秦骁的嗓音已经被酒精烧的变了形。
这声音钻进秦野的耳朵,变成一把钝刀子,直往他心尖上摩。
“沈婵没死,刚接到消息,她已经转入加护病房,收拾一下去医院,别给我丢人!”
秦骁的眼珠忽然活泛起来,他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双膝跪地抱着父亲的腰:“爸,我想保住公司,想抢回沈婵,求您帮帮我!爸,我什么都听您的!”
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最挫败?
朝另一个男人——自己的父亲下跪认输的时候。
秦骁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也想学韩信,忍辱负重;想学父亲,独霸一方。可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个月,却处处受股东掣肘、被高层欺瞒。
如今,明知道心爱的女人被严子怡陷害,自己却无法替她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秦野的手落在了秦骁胳膊上。
“阿骁,男人要学会堂堂正正站着,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儿,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不许下跪。给我起来。”
秦野强忍着胸口的闷疼,拉起儿子,拍拍他的肩,柔声道:“去吧,洗个澡,刮刮胡子。”
护士把百合花插进广口瓶,颇有眼力的走出了特护病房。
“陆先生,我带犬子来负荆请罪。”秦野边说,边打开手机监控画面递给陆晏璋。
“这小子是我们新招的酒水工。当天运完货混进大厅想顺手牵羊。据他说、大厅里人多不方便下手,就盯上了泳池边落单的陆太太。他本来只想抢走陆太太后背上的东珠。”
陆晏璋看着监控画面的脸越来越阴沉,最后摁灭手机,抬起头盯着秦野,秦野心中一震,有什么忽然划过脑海,转瞬即逝。
“怎么处置?”真实情绪只流露几秒,男人就换上了往日矜贵傲慢、甚至冷酷无情的面具。
“当然听凭陆先生裁决。我们酒店愧对陆先生,不敢报警。”
秦野身段放的低,陆晏璋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人我不要。陆太太在医院呆一天,你们给我带一件他身上的物件儿。三天了,先挖他一对招子,剁他一根手指。”
陆晏璋语气平常,秦野也不动声色。
双方沉默着。秦野知道,这尊佛没那么好打发。
“酒店存在安全漏洞,你们想申请破产保护还是我强行收购。”
“酒店开了十几年,陆先生想要入主,我们欢迎。百分之30怎么样?”
秦野想到狮子会大开口,憋着火,低声下气地商量。
“那就没得商量了。”陆晏璋抬手做出送客的姿势。
“陆先生,风水轮流转。十年前我春风得意的时候,你还在唐人街上学呢吧。令慈没教过你得饶人处且绕人?”
“家母老早被迫流亡海外,温饱尚且不能保证,饶人?我陆晏璋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