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哭得满心委屈,她觉得楚景宇不理解自己。
楚景宇被她哭得头疼,揉着额头耐着性子安慰她,“你也别哭了,眼下父皇没给你封号,可也没下旨处置你,你不如先自请去小佛堂住几日,过些日子,我再想办法让父皇将你放出来。”
孙氏一听要去小佛堂,顿时不乐意了,“我不去,好不容易眼看着要熬出头了,我才不去那般清冷的地方。”
楚景宇没好气的挑眉看过来,“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眼下不仅皇祖父,就连父皇都在气头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强要封号,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你也知道父皇那人耳根子软,你做出诚心悔改的样子,我在前朝立些功,这样父皇就算不加封你都没办法了。”
楚景宇其实也是满心窝火,他的父亲成为新皇帝,他却只捞到了一个没有实权的亲王,现在母亲连个封号都没有,这与他最初想得一切完全不一样。
但他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纵然心里满心不爽,脸上却不露分毫,这是最近一年多经历的风雨才历练出来的本事。
孙氏听他分析了一圈,虽然依旧不情愿,但也知道儿子说得有道理,待楚景宇走了,便开始委委屈屈的收拾行装。
下午,她一身素衣,脱去簪发,素容跪在了奉安殿前面,向新鲜出炉的永和帝痛哭忏悔,表示愿意去小佛堂清修以赎她的罪过。
永和帝刚成为奉安殿的主人,今天可谓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下面文武百官三跪九叩,让人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浮起志得意满来。
纵然之前内心有很多的不满和不愉快,但真正坐到龙椅上的时候,还是高兴和喜悦占据了整个心灵,这份喜悦还没完全散去呢,听到殿外孙氏的所请,他十分好心情的点头同意了。
他觉得孙氏去小佛堂清修也好,既不用让他下旨处置了,还不显得他薄情寡义,算孙氏还有几分懂事。
孙氏没想到永和帝连见都没有见她,只让太监出来说了一声同意她的所请,让她诚心在小佛堂悔过,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奉安殿。
等回到东宫,她不敢像之前在程岚面前那样耍威风,领着两个宫女,提着包袱从角门出了东宫。
只是在离开东宫之后,孙氏才抬起阴恻恻的脸,喃喃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加利的讨回来的。”
孙氏一搬走,立刻就有人将这件事禀报给了程岚。
春水问:“太子妃,我带人先将后殿清扫出来吧,您什么时候愿意住了,再搬过去。”
程岚想了想,道:“将那里修整一番吧,等孩子们回来了,让他们住在后殿。”
算算日子,再有两日,苗疆王和程老爷子就该带着三胞胎回来了。
晚上,楚景夜回来后,也十分赞同程岚的提议,“皇家的孩子们之所以勾心斗角,并不是完全是因为利益诱惑,而是因为他们有不同的母亲,又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彼此之间并不真正的亲近。”
“将来我的后宫只有你一人,孩子们只有你一个母亲,自幼让他们长在一处,增加兄弟间的感情,长大后也不会因为一些利益就反目成仇。”
程岚乜了他一眼,取笑:“哎呦,大话别说得太早,什么后宫只有我一人,万一将来左迎一个,右纳一个的,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楚景夜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眯着眼故作凶狠的瞪着她,“你敢怀疑你夫君的诚意?要不要我将心剖出来给你看看?”
程岚笑眯眯的倚在他怀里,扬着下巴娇声道:“你剖啊,剖出来我看看心是不是红的?”
殿里守着的内侍宫女们见状纷纷偷笑着退了出去。
楚景夜低头轻轻咬了一口程岚白皙的脸颊,咕哝道:“我好可怜,竟然娶了一个这么狠心的夫人。”
程岚斜睨他,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货物既售,概不退换。”
楚景夜忍不住抱着她呵呵低笑,“不退不换,这辈子就你一个,我谁也不要。”
夫妻俩享受着难得的温存时刻,许久程岚才低声道:“我倒没有你想得那么长远,只想着让他们兄弟自小在一处住着,想让他们亲热些,毕竟也不知道外祖父将来能选中谁,他们兄弟可能很快就分离了。”
说到这里,程岚心里不由有些伤感。
当初他们夫妇承诺了苗疆王,答应他会让其中一个孩子将来到苗疆来继承苗疆王的位置。
这也意味着将来有一个孩子必然会距离他们万里之遥。
程岚一想到这里就有些难受。
楚景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孩子们都还小,就算是真的选中了,也可以让外祖父在京城培养他,等到孩子大一点了再让他离开。”
程岚嗯了一声,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苗疆王选中了哪个孩子,都让他尽可能的在京城多住几年。
翌日,西北边境军在楚景瑞的带领下回到京城,这意味着西北之战正式落下帷幕。
河西十一州已经全都收复,接下来就是休养生息和边境重新布防的安排。
楚景瑞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北齐新任皇帝潘木寒的拜贴和贺礼。
潘木寒在大梁军的帮助下,顺利打败了他大哥潘沐阳,夺得了北齐的皇帝之位。
听闻北齐新帝登基,潘木寒特地上了贺表,祝贺新帝登基,并表示北齐愿意和大梁结为友邦,他则会在年后到达大梁,亲自表示祝贺。
永和帝在奉安殿召见了此次西北大捷中所有的有功将领,楚景瑞,楚景昊,邵文泽,单临枫,方思远等人。
当初楚景夜从西北边境回京,只将单临枫留在了西北协助楚景瑞,楚景昊,邵文泽是暗中随着楚景夜一起回京的,在晋王兵变中也立下了功劳。
庆功宴过后便是有功将领的封赏,这件事太上皇早就提点过永和帝。
永和帝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下了封赏圣旨:
封平阳郡王楚景瑞为平阳王,带京郊大营,楚景昊封昌平王,负责第一医院的运行管理。
邵文泽封了四品的神武将军,但没有给出具体的军职,方思远封了四品的武威将军,统领神机营,单临枫封了正五品的骁骑将军,也没有给具体的军职。
封赏圣旨下了之后,朝中人心有些浮动。
楚景夜在东宫设宴,招待众人,为他们庆功,程岚索性将萧云影,黄氏,康敏,蒙米丽等人都叫进来,也开了一桌宴席在侧殿。
蒙米丽在战场上洗礼了四个多月,整个人黑瘦不少,但精神却很好,眉宇之间英气勃勃。
众人一边吃酒一边聊天,大部分时间是听蒙米丽讲战场上发生的事。
程岚亲自上过战场,可黄氏,萧云影和康敏三个人都是柔弱女子,丛没上过战场,听蒙米丽讲的时候,忍不住听得惊叫连连。
程岚却知道,她们听得时候虽然惊呼不断,其实根本没办法想象战场的残酷。
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能真切的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当然,她也不想让她的好朋友体会这个。
她打断蒙米丽的讲述,故作八卦的问她:“同在瓜州战场上,你和邵将军之间就没发生点什么?”
蒙米丽有些黝黑的面容倏然间涨得通红,有些难为情的跺跺脚,“太子妃,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程岚眸子一亮,打趣道:“看来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
萧云影兴匆匆的用胳膊捣了捣蒙米丽,“快说说你们俩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蒙米丽一反刚才的女汉子形象,垂头捏着衣角,轻轻咬着嘴唇,“没发生什么,就.....就他受伤了,我给他上过药,他....他在战场上又救过我。”
她越说越脸红,到最后忍不住跺了跺脚,“哎呀,反正我们俩现在是朋友了,没有其他关系。”
“真的是朋友?”黄氏狐疑的问。
蒙米丽义正言辞的点头,“就是好朋友啊。”
“既然是好朋友,那你脸红什么?”康敏笑眯眯的问。
蒙米丽神色一僵,她....她脸红只是因为不小心想到了她给邵文泽上药,以及邵文泽救她时两个人之间独处的时候。
就脸红了那么一下下而已。
蒙米丽睁着眼说瞎话,“我哪里有脸红,哎呀,太子妃,不说这个了,说说今天封赏的事吧。”
她看向程岚转移话题,“今天的封号,底下有些将军都不满呢。”
程岚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奇怪的问:“为什么不满?”
蒙米丽撅嘴,“你看,成王世子封了昌平王,但却没有实职,单将军封了将军,也没有实职,还有邵文泽,虽然是正四品,但陛下也没给他实际的职务。”
程岚知道古代封号和军职是分开的,比如方思远的武威将军,只是他的封号,他的实际军职是神机营统领。
楚景昊,单临枫和邵文泽都是只有封号,没有实职。
程岚沉吟着没有说话。
萧云影率先笑道:“单大哥本来就不喜欢在衙门当值,给了封号没有职权正好,他本来还想着如果给他指了职位,他该怎么回绝呢。”
黄氏也不在意,“我家那口子现在就稀罕医术,让他去管医院,他肯定能乐坏了。”
心思细腻的康敏没有说话,她和程岚对视一眼才缓缓道:“话是这么说,咱们不想要是咱们自己的喜好,可若是单纯从军功的角度来说,他们都在西北立下了战功,陛下只给封号,不给实权,难免会让将士们寒心。”
萧云影和黄氏面面相觑,她们都没想那么多。
程岚轻轻敲着桌子,点头道:“阿敏说得有道理,这件事我会和太子说得,他们在前殿肯定也会讨论这件事的。”
萧云影一听不用她操心,立刻就将这件事丢在了脑后,笑嘻嘻的打趣蒙米丽,“我看你这是为邵将军打抱不平吧?”
蒙米丽撇嘴,“我才不是呢,就是进宫之前听将士们议论了一嘴,谁为他打抱不平了。”
萧云影不信,伸手去挠蒙米丽痒痒,“真的没有吗?”
侧殿里笑闹成一团。
前殿里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方思远不服气的道:“陛下私心太重了,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太子的力量太过壮大,不然怎么会只给封号不给实权呢?”
楚景瑞伸手做了噤声的动作,“算了,这是在宫里,小心隔墙有耳。”
方思远不服气,邵文泽扯了扯他,他才闷闷的闭上了嘴。
楚景夜仰头喝尽杯中的酒,神色淡淡,“这件事倒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虽然太上皇给了提点,但陛下有他自己的考量,况且从情感的角度上讲......”
他环顾了一圈在坐的众人,轻笑:“你们确实和我走得更近一些,他自然是不愿看到这般情形的,不过你们也别急,我已经有了其他的安排。”
楚景昊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本来就不爱去做军职,现在让我去管医院,正合我意。”
他看着楚景夜笑,“你可别再给我安排其他差事。”
单临枫也连忙接口:“还有我,我要好好休息,陪着阿影四处去走走,暂时别给我安排事。”
楚景夜看向邵文泽。
邵文泽闷闷的摊手:“好吧,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最愿意干活了,尽管安排我吧。”
众人不由都乐了。
东宫中的宴席自然瞒不过永和帝,他听了内侍的汇报后,冷哼一声,不悦的道:“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抱团起来,岂有此理。”
内侍低着头不敢接话。
他想了想,吩咐内侍:“去叫南平王进宫一趟。”
内侍立刻出宫去传旨,很快楚景宇就进了奉安殿,父子俩关起门来谈了许久。
东宫的宴席一直到宫门落锁之前才散,楚景瑞带着一声酒气回到了家中。
石氏正阴沉着脸坐在花厅里等他。
楚景瑞进门看到她这副神色,不由皱眉:“谁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