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婧桌上放着一叠订单,面前站着十来个销售人员。她居高临下的站着,唾沫横飞地指着这帮人骂道:“你们都是猪脑子呀,人家欲擒故纵,你们看不出来?偏偏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上套!跑了这么多年的销售,你们不知道成本利润?这样的合同你也敢签?”
陈科长一肚子委屈,小心地辩解说:“成厂长,你给我们的指示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个月里,要让千紫厂那不到一个订单……”
成婧更加愤怒了,拍着手上的订单:“老陈,你长没长脑子?这个销售科长还想不想干了?人家签的只是意向合同,结果你倒好,跟在千紫厂后面,签的是真金白银的供销合同!你怕人家服装厂不赚钱是吧?这个价码,跟白捡差不多,人家做梦都能笑醒了!”
陈科长当然也想签意向合同,不赚钱的合同谁愿意敲实了?可人家不干呀!摆明了你要跟别人抢生意,这些服装厂也不是傻子,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可是,成婧发这么大火气,吓得他也不敢做声。
“照这些合同生产,我们不仅仅白白给人家服装厂打工,还要贴补一部分原材料。你们都是吃饱了撑的?这笔账算不过来?你们倒是说说看,别人给了你们多少回扣,居然敢拿这样的合同回来邀功请赏?”
成婧越说越气,一把扔下桌上的合同,纸张在办公室里四散开来:“把这些合同都给老娘撤销了!”
陈科长大惊:“成厂长,这可不行啊,这是要吃官司的!”
成婧怒目圆瞪:“我不管,谁拉的屎,谁自己舔起来!”
“成厂长,您冷静冷静!撤销订单,就意味着我们出尔反尔,这些服装厂还会给我们厂订单吗?得罪千紫厂,这没什么,可是,得罪这些服装厂,那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成厂长,我们还干不干纺织了?我们还吃不吃这碗饭?除非我们准备关门,否则,千万不要这么干啊!”陈科长说的几乎是声泪俱下。
成婧何尝不知道这些?她只是一时气急,她也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错,眼看着顾盼跌落悬崖,想跟上去再加上一刀,自己也太过于急于求成了!
当然,成婧是不会在下属面前认错的,面对下属,错的永远是他们,不是自己:“老陈,你都是干了十几年的老销售了,居然玩不过乐洗玉,人家可是刚刚走出校门啊!你是干什么吃的?每个月的工资奖金加差旅补助,都差不多小一万了吧?我这么大价钱养着你,你就这能耐?”
她还记得,在得到千紫厂管理团队人员构成名单的时候,自己还嗤之以鼻:这是什么玩意!尤其是销售部的负责人乐洗玉,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知道社会叫什么,就开始跑社会,将来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小子算计了!这小子能耐啊,原来还只是以为这小子只是有个好老子,现在想起来,还是看轻他了!
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成婧,你干的好事啊!”
“易总,您这是——”成婧变脸真快,马上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听说成厂长最近订单接到手发软,我特意打电话恭喜成厂长呀!”易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这话来者不善啊!成婧忙说:“易总,我正准备给您汇报,最近销售部出了一点问题,我正在召集销售人员开会……”
“呵呵,汇报吗?你是不是兜不住底就会对我说了?成婧啊成婧,我可不管你跟顾盼有什么过节。我早就对你说过,对生意上的事情,要有敬畏之心,否则你迟早会撞的头破血流的,商场也是战场,这不是赌气撒野的地方!”
“是,易总,我知道我错了!”
“你准备怎么办?”易方语气缓和了一些。
“易总,我准备让销售人员跟相关厂家联系一下,尽量撤销前段时间签下的一部分不合理的订单。”
“呵呵,成婧,你不会这么天真吧?越是你想撤销的订单,他们的获利也越多,吃进去的肉,你让人家吐出来?”
“这个价码,我们没法做啊,总不能赔钱赚吆喝吧?要不然,我在材料工艺上想想办法——”
易方厉声说:“你要是这么想的,我倒真要考虑考虑换一个厂长了!”
“易总!易总!”成婧脸色大变,“我知道这不对,只是想替您尽量减少一些损失罢了!”
“你告诉我,这次损失多大?”
成婧斟酌着,想尽量说一个接近事实又能让易方接受的数字。
“都这样了,你还想瞒着我?”易方不满了。
“初步估计是六十万。”
“嗯,跟我掌握的情况差不多。”易方接着说,“你们还是认真履行合同吧,这点损失,我还是承受得住。不过,成婧你记住,你没有再次犯错误的机会了!另外,你今年工资减半,奖金取消。”
成婧顿时舒了一口气:“谢谢易总!”
放下电话,这才注意到桌子前面一排人正盯着自己,他们脸上明显少了畏惧之色,于是顿时变了脸色:“陈科长,这次你们销售科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你负有领导责任,从这个月起,你的工资减半,奖金取消!”
“成厂长,我——”陈科长一身冷汗。
成婧冷冷一笑:“不服气?反正易方厂都有半年的订单了,不管赚不赚钱都得做。销售科最近也的确没什么事。那好,老陈,不想干的话,你写辞职信吧,我立马就批!”
“不不,成厂长,我,我没意见,没意见。”
这些人走后,成婧一直思索着易方怎么突然就来电话了。订单刚刚摆到自己的桌子上,易方那边就得到消息了。厂子里谁打的小报告?
她猛然想起,易方问这次的合同损失多少的时候,还说过自己报的数字与他了解的情况差不多。有准确地数据统计的,这就只有是会计室的!
财会室几个人的脸在脑子里晃来晃去,突然,一张圆脸在脑海定格了:陆文安!一定是陆文安!
成婧咬牙切齿的想着,这个人一定也是易方安置在易方厂监视自己的!她还以为易方很信任,可接连几件事,成婧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易方眼皮子底下呢!
成婧想起顾盼说过的话,不是每个人都惦记你屁股下的那把椅子,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付出像你那样的代价!
她不由得自己问自己,自己的追求是否真的值得?那个手串,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忽然,这把椅子坐着也感到不舒服了。这是怎么啦?成婧使劲地摇头,仿佛想把脑袋里的东西都摇出去一般。
古朗仔仔细细把花楼研究了一番,对顾盼点点头,慎重地说,用机器代替手工,这个不是很难做到,可是,要想适应车间的工业化生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即便如此,古朗的这番话也给她很大的鼓励。现在,需要了解的是,这种布匹是不是真的像骆家华说的那样好,在市场上是不是受欢迎。
这个决定要慎重,眼下的千紫厂,还是小小的烛火,一阵风来,就会熄灭的!
顾盼打电话给骆家华:“骆老师,机头上的我已经全部织出来了!”
“是吗?太好了!”骆家华接到电话,很是欢喜,“总共多少?”
“一匹布,大概四十米的样子。”
沉默半晌,骆家华说:“少还是少了点。”
“你上次说十几米就够了嘛!”顾盼有些不满,我赶生赶死织出来,你竟然还说不够。
“不是不是,上次我准备设计一套服装,你现在有四十米,我就准备设计一个系列。”
顾盼突然想到,师傅箱子里还有十来米从机头卸下来的七彩棉:“还有十几米,我师父的七彩棉。不过,我师公当做宝贝呢!”
“真的?太好了!这样子什么都有了!我马上飞过来!”
“骆老师,这种棉布真的那么好吗?如果大规模上市,会不会有市场?”顾盼到现在还不敢确定。
骆家华沉默一会,说:“你们千紫厂想上这个品种?我只是一个设计师,市场会是什么反应,我也不懂。嗯,我也觉得你们的工厂需要转型,低端纺织业生存越来越困难了!提花面料也是升级改造的一个途径。要不这样,现在我有一个初步设想,准备设计这个七彩系列,参加秋季时装展,顺便帮你观察一下市场反应,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