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自从挂名厂长以来,一直很苦闷。她就像是沙漠中迷路的旅人,四处都是出路,四处也都没有路。触目所见,都是茫茫一片的黄沙。一路上,只有孤独和干渴陪伴着。
今天,终于见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找到了方向!
纺机有了,棉花有了——
顾盼和乐洗玉走在沿江大道上,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喜悦的心,都快飞上云霄了!
这时候,一辆车子开到身边,有人摇下车窗,喊道:“乐子,乐子!”
乐洗玉回头一看,是方子谦:“子谦,你不是送卢教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师兄去送卢教授了。我刚从停车场上来,就看见你们出来了。你们不是住在同心酒店?”
乐洗玉说:“这里我们怎么住得起!”
方子谦说:“出差都不给报销吗?”
乐洗玉调皮地问:“顾厂长,今天住同心,住宿费报销不?”
顾盼也不老实:“没问题!你先垫着,等咱们工厂盈利了,我签字!”
乐洗玉大叫:“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一个领导!子谦,你看看,我刚刚为工厂争取到这么大好处,酒钱都还是大师兄埋单,真是抠门!”
方子谦也看出他们在打趣,说:“今晚你们住在哪儿?我开车送你们。”
顾盼想,今晚开两个房间,怎么着也得三四百。虽然棉花有了,可是钱还没有着落,得赶紧回去想办法。于是,对乐洗玉说:“方处长刚才说,这批棉花,很多双眼睛盯着呢,最好尽快办手续,以免夜长梦多。要不,我们今天赶回去?”
乐洗玉一想,也的确如此,十几万,不是一个小数字,应该尽快向李局长汇报。可是,这么晚了,哪里还有车?
乐洗玉看看方子谦,有了!
“要不,子谦今天辛苦一趟?”
“跑安惠?”方子谦笑了,“我就不该上来跟你们打招呼的!”
乐洗玉嬉皮笑脸地说:“你看啊,今天老师、大师兄、二师兄,他们都帮忙了,为了我们这些下岗工人,子谦你也要出份力吧?”
方子谦说:“别装可怜啊,你是什么下岗工人,在读大学的时候,你就是第三梯队的,别在我面前秀了好不好?”
“可是,我也是在为下岗工人服务啊!”乐洗玉说,“要不,油钱我们出?”
“得得,你瞧不起谁呢!好事干脆做到底,我也为下岗工人做点贡献,上车吧!”
顾盼在安济桥头下车,已经是九点半,凉风一吹,顿时舒爽了不少。到戴洁家接孩子,肖潇已经睡熟了。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两个人聊了聊,都很兴奋。这一聊,就聊到了十一点钟,老吴出车回来,顾盼这才觉得已经很晚了,抱着肖潇回到母子楼。
上楼的时候,顾盼看见楼下发廊内灯火通明,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屋子里传来打情骂俏的声音,顾盼不由得眉头紧锁。
顾盼关好窗户,拉上窗帘,挡住外面的喧闹。刚刚把肖潇安顿到床上睡好,正准备洗澡睡觉,就听见门外敲门声。
这是谁?这么巧!刚回来呢,难道是谁等在楼下不成?
顾盼有些好奇,但也不是很吃惊,自从当了厂长,经常有人找。起身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古朗。
古朗憨厚的笑着:“刚从楼下经过,看到屋子里的灯亮了,就上来看看。”
顾盼准备侧身,让古朗进来,可一下子想到了邵惠来说的那句话,“难怪肖建国跑了,原来你们俩搞在一起了”。
唉,人言可畏啊!
于是,顾盼用身体堵在门口,问:“这么晚了,有事?”
古朗得知自己是被人做局陷害,不知为什么,他很急切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顾盼。可是,刚好顾盼今天不在家。所以,古朗在楼下转来转去,终于看见屋子里的灯亮了。
可是,一看到顾盼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古朗很是尴尬,只好先把其他的事情放在一边,直接单刀直入,说顾盼最感兴趣的事情:“肖潇装耳蜗的钱有了!”
顾盼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说:“你哪来的钱?你的钱,不是都被段画骗走了吗?”
古朗咧嘴笑笑:“不是我的钱,是好心人捐给肖潇的。”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钱来。
顾盼赶紧侧身,把古朗让进屋内,掩上门,问:“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古朗回答道:“别人托我转交的。”
顾盼摇摇头:“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不明不白的钱我不要。”
古朗急了:“怎么就不明不白了?人家捐款给肖潇治病,怎么就不行了?”
顾盼冷冷地说:“你知道我这个人,虽然我很需要这笔钱,但是,不告诉我钱是哪里来的,我绝对不会要的。”
古朗也是有顾虑,他知道顾盼的秉性,如果说是杨千帆的钱,顾盼绝对是不会接受的。
他没想到,把钱送出去也会这么难,只好说:“顾盼,你怎么这样啊,这事不是我要瞒着你,是人家捐赠人的意思,我要尊重人家的想法,能有什么办法?”
顾盼在想,这人是谁呢?顾盼自然的想到,这个人应该就是肖潇的父亲肖建国。
顾盼想到肖建国离家出走的时候,曾经拜托古朗照顾自己娘俩。再想到广州火车站,打听到的消息,一个酷似肖建国的老板。越想就越觉得这批钱,就应该是肖建国给的。
“这么说,你是认识这个人的?”顾盼试探着问。
古朗不知是计,点点头。
“要不要打个收条?”顾盼继续试探。
“不用——”古朗话一出口,突然意识到有漏洞,赶忙改口,“啊,还是打一个吧!”
顾盼转身说:“你编,接着编!到现在还在骗我!这么一大笔钱,别人托你转交,就不要一个手续?”
“顾盼,你误会了,人家是信任我——”古朗急眼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盼抓住古朗的双肩,使劲的摇晃,焦急地说:“告诉我,是不是肖建国?是不是肖建国回来了?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
古朗这才知道撒谎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撒一个谎,需要很多个谎言来遮掩。他很想说,是肖建国,可是,肖建国在哪儿,这又怎么回答呢?
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不知道说是,还是说不是。
“说话呀!你说话呀!”
古朗还是木然的站着。
“那么,这钱你拿走吧!”
一个往怀里塞,一个往外面推。绑扎钱币的纸带断了,百元的大钞洒落一地。
“咣当”,门猛然推开,一阵冷风,卷起满地的纸币,同时,门口一声威严的呵斥:“不许动,我们是扫黄打非联合执法组,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话音未落,两个年轻的警察,一男一女,旋风般冲进屋子,瞬间就控制住古朗和顾盼。
接着,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人,从后面走上前,看见衣衫整齐的古朗和顾盼,和满地飘落的钱币,用调侃的口气对两个人说:“哟,二位,我这是来早了呢,还是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