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怀德缺德

不一会,车子带着垃圾惯有的恶臭呼啸而来,嚣张地停在顾盼身旁。比这难闻的味道更让顾盼恶心的,是从副驾驶位置上跳下的那个人。

这个人叫宋怀德,北城三区环卫督查组组长。他嘴里叼着一只烟,额头已经开顶,色眯眯的眼珠子不停地“滴溜”转动着,下车站定,悠闲地背着手,环绕顾盼一圈,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似乎狮子在欣赏自己的猎物,又好像野兽在宣示自己的领地。

“宋怀德,你干什么!”顾盼呵斥道,心里像是吞了一个苍蝇一般难受。

“啧啧,不错,屁股是屁股,胸是胸,有点味道!难怪把老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宋怀德来到顾盼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有段时间没近过男人身吧?我让你尝尝男人的味道,如何?”

说完,深吸一口烟,朝着顾盼脸上猛然喷去。

顾盼皱着眉头,弯下腰,捂着鼻子,剧烈的咳嗽。

宋怀德狞笑道:“呛着你啦?看看,还果真是大小姐,这点烟味就受不了!咋样,我男人味忒足,这尼古丁腌制了二三十年,够入味了!”

这股烟臭,真让顾盼恶心。她想起肖建国,谈恋爱的那会,有时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若有若无,开始还觉着很好闻。当时问他抽不抽烟,他回答说偶尔抽两只,没有烟瘾的。结婚后才知道,所谓偶尔抽两支,实际上就是一天一包都打不住!

“咋的,我怎么就配不上你了?全国劳模了不起啊!党代表了不起啊?正式工了不起啊?不还是在我这个临时工手下做事嘛!老子要你咋着就咋着,不服气?妈的,还敢找领导告状,告哇!接着告!你看,我好害怕哟!”

宋怀德伸手拍拍顾盼的脸,顾盼厌恶地用扫把柄将他隔挡开。

“全国劳模就是了不起,党代表就是了不起!有种你当一个试试!”唐新雄站在一旁,拄着拐杖,重重敲打地面。

“老东西,有你说话的份了?”宋怀德恶狠狠挥舞着拳头,扑了上来。

顾盼忙挡在唐新雄前面,她知道宋怀德仗着他舅舅的势,在环卫局蛮不讲理是出了名的,他可不管唐师傅身体是不是有残疾,万一冲撞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将手背在身后,对唐师傅悄悄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管。

要说到三个“了不起”,其实宋怀德最在乎的是最后一个。

这事说来话长。当初安惠县召开县委扩大会议,讨论下岗职工安置问题的时候,老秦书记专门把顾盼的事情提出来说,没想到会场一下子冷场了。

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那么多下岗职工,怎么安排的过来!”

“是呀,安排一个不安排一个,反而生矛盾。不患寡而患不均么!”

老秦书记环视了众人,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这么些年,安惠就出了一个全国劳动模范,就出了一个全国代表。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功臣寒心呐!”

见大家都不开口,城建委主任万木春只好站了起来:“秦书记,是这样的,顾盼的确是为安惠赢得了荣誉。可是,顾盼是云锦厂的,跟我们安惠属于平级关系,两家是不相统属的,要安置,那也是纺织部、省纺织总公司他们操心的事情!”

万木春发言,众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皆是附和。

原来,按照他们内部协调,环卫局这次空出来的一个事业编指标,轮到了万木春,他不发话,谁也不会说什么的。

秦书记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些条条块块的,大家都很清楚。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云锦厂改制已经完成,顾盼现在就是安惠的市民,还存在什么不相统属?再说,这件事情本来也不是我提出来的,是省纺织厅的林厅长拜托我过问一下这件事。”

秦书记拿起桌子上的红蓝铅笔,点点万木春,说:“我知道,一个事业指标,无数人盯着呢!你们很多人也知道,我就要退下来了,今天是我主持的最后一次市委会。不过,我最后还是要说几句,我们有些人,屁股坐的,是人民给你的位子,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一点私利!我不管这次你们准备把这个指标给谁,今天我就一言堂了!”

于是,顾盼与宋怀德前后脚进了环卫局,顾盼成了正式工,宋怀德成了临时工。可是宋怀德直接成了顾盼的领导。

“告状咋的?人家李局长说了,我已经办了离婚手续,这叫男未娶;你老公跑了,现在孤身一人,这叫女未嫁。两个都是自由身,当然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还没有嫌弃你拖油瓶,你到还傲娇上了!”

宋怀德摆出“我无耻,但是我自豪”的架势,一副你奈我何的嘴脸。

顾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嫌弃我吧,我没要你追我!”

这宋怀德说得不错,顾盼被纠缠得实在没办法,于是找领导反映情况。她知道宋怀德在环卫局只听李局长一个人的话,于是跑到办公室找李局长。

当时李局长的确实是这么回答的。他还说:“食色男女,人之大伦。他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也有拒绝的权利。我们每个人都有行使自己权利的权利。但是,也不能用自己的权力,去剥夺别人行使自己的正当权利。”

绕来绕去,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说,我不能拒绝他呗!

顾盼都想不到,开会的时候“喔喔呀呀”一大通,说不出囫囵话,这李局长原来说话还这么有水平,把这份歪理居然给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后来她才知道,李局长为什么这么袒护宋怀德,原来宋怀德的舅舅是城建委的万木春,李局长的顶头上司啊!

“别这样嘛,我不就是比你大几岁嘛,年龄大有年龄大的好处,会心疼人!”见顾盼不理,宋怀德腆着脸,苦口婆心地说。

“算了吧,我不是嫌弃年龄大,我只是嫌弃你!”

“他妈的,我哪点配不上你?”

顾盼瞥了一眼,轻蔑地说:“你哪点都配不上!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宋怀德给气笑了:“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抬举自己?天下男人死绝了,我姓宋的看中谁就是谁,想上谁就是谁。你这残花败柳,到时候还有眼睛瞅你?”

顾盼也激怒了,脸色涨得通红:“我残花败柳怎么啦,也没上杆子求你!”

“好好好,我是不要脸,上杆子求你。你嫁谁不是嫁,我卖相虽说差点,灯一关还不一样?再说,我还有别样的好处,你要不要知道?”

宋怀德一直信奉“猴子不上树,多敲几遍锣”、“烈女也怕缠夫”这样的说法,这猪见天就在菜地里拱,这好白菜不是猪拱的,那才是奇了怪了!

顾盼撇撇嘴,轻蔑地说:“宋怀德呀,宋怀德,你哪里怀德了?一进城就把老婆蹬了,把娃儿扔了,人一阔就变脸,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还怀德,我算怕你了,我看你就是缺德!”

看顾盼揭了短处,宋怀德恼羞成怒:“顾盼,你小妮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好,好!看老子不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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