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手表失窃

顾盼下班的时候,路过工具房,瞥见房门半掩,探进脑袋望了一眼,见是潘景君坐在小凳上,低头练习打结头,心头一暖。

见是顾盼,潘景君抬头笑了笑。

潘景君上次最终还是没有通过考核,分到了清扫班。不过,顾盼表态了,潘景君什么时候达到了操作一级,就什么时候调岗去挡车。这不,趁这会功夫,潘景君又练上了!

“潘师傅,我给你打表,试试,看这次能达标不?”

顾盼知道,潘景君的操作,现在主要卡在接头上,她的大拇指短,导致按接头、顶线、抽线这个动作不连贯、不协调,接头数和好结率都不高。

顾盼掏出秒表,对潘景君示意,喊了声:“开始!”

潘景君有些紧张,动作有些笨拙,一分钟到了,顾盼喊停,拿来检查,接头二十二个,好接十七个。

顾盼连连称赞:“不错不错,这段时间练习看来效果还不错,潘师傅,有进步啊!”

潘景君兴奋地说:“顾厂长,我可以上岗了?”

顾盼说:“潘师傅,还要练一练的。你只要注意几个细节,一定会达标的。来,潘师傅,我演示给你看看。”

说着,从潘景君肩头抽出一把棉纱,斜搭在左肩,用右手按住一根线头,拇指朝上,食指向下,向下一拉。她一边演示,一边解说:“你看,这样一抽,向下一拉,左手带着另外一根棉纱迎上去,这样每个接头就减少了一个动作,速度就快了!”

潘景君面有喜色:“懂了,我再练练!”

顾盼把棉纱还给潘景君:“潘师傅,你练好了,就找我测试。肖潇还等着我,我先走了!”

顾盼来到机动车间,空荡荡的一个大车间里,只有张暖玉带着两个孩子。顾盼有些不好意思:“车间有点事,耽搁了,让你久等。”

“盼盼姐,说啥呢,跟我客气个啥?”

两个人都推着自行车,各自把孩子架到车杠上,边说边笑走出厂区大门。

这个时候,下班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门口有一个白花花的脑袋还朝里面探望。这个人顾盼认识,他叫李大锤,是云锦厂退休职工,今年七十多了,前年老伴去世了,两个儿子,下岗后都出去打工了。

“李师傅,您在等人?”顾盼招呼道。

“哎哎。”李大锤有些讪讪。

顾盼回到家,肖潇把凉鞋一蹬,麻溜的上床,一铁盒玩具,“哗啦”倒在床上,自顾自玩起积木来。

顾盼正在厨房忙碌着,突然楼下有人喊:“顾厂长!顾厂长!”

顾盼打开窗户,探出头,只见门房的老陈朝她招手:“顾厂长,不得了,李师傅跟潘师傅吵起来了!”

顾盼一边换鞋,一边把一包饼干扔到床上:“肖潇,妈妈有点事,出去一会,肚子饿了就吃点饼干!”

肖潇早就习惯了,此时玩得正高兴,头也不抬,招招手说:“妈妈再见!”

顾盼来到厂区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围着看热闹,看来吵架有一会了。人群里不时哄笑一声,似乎是在看一场滑稽剧。

“你躲,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你不退钱,老子天天堵门,天天骚脸!老子就跟你杠上了!”

顾盼看不见人,听声音,好像是李大锤。

“你要不要脸啊,老娘啥时候差你钱了?”

这是潘景君的声音。顾盼也不急着进去,她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说好了四百块包月的,钱拿了,事你不做!你即使来了,也只是随便糊弄几下。你不退钱,我就到处说,让满天下人都知道,你就是公共汽车,看你一张脸哪里搁!”

“公共汽车怎么啦?你嫌脏就别坐呀!外面有专车,有跑车,你也有这本事!你撕破我的脸面,你就不要脸面了?你儿孙满堂,还在外面搞破鞋,老不要脸的,你骚我的脸,你就有脸了?”

“我是男的,老子不怕!拿钱不办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就说吧,退钱不退钱!”

“女的怎么啦?老娘又不是没有提供服务,凭啥退钱?”

“说好了包月二十次,你才三次,就要我四百,你还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呢!”

“哟,要不要脸?老棺材瓤子,还想祸害黄花闺女呢!自己不行,怪上老娘了?没有本钱,光剩下想法,没有办法。家伙也不行,一个报废了的手扶拖拉机,吭哧吭哧几下,就冒黑烟。你以为你是谁?二十多岁的小伙?黄土都埋了半截子,还一个月二十次呢!”

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满场哄堂大笑。

潘景君一看,越发得意,上前拍拍李大锤的脸:“老不死的,省省心吧!我这是给你惜寿,你懂不懂?一大把年纪了,不要成天想着在婆娘肚皮上折腾,多活几年不好吗?看看,好心当做驴肝肺了不是,老不死的,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场上又是一阵哄笑。

顾盼看着越闹越不像话了,分开众人,走到两人跟前:“李师傅,潘师傅!你们都是云锦厂的老人了,在这儿耍猴呢?一大把年纪了,这里看热闹的,都是儿子辈孙子辈的,让晚辈在这里看笑话,你们也好意思?”

李大锤面红耳赤地说:“她、她不讲道理!”

顾盼说:“潘师傅当然有不对的地方,我等会批评她。但是,你就有道理了?你做了没脸没皮的事情也就算了,还闹得满世界都知道。你不要脸,可你还有儿子,还有孙子。不错,你退休了,儿子出门了。可是,你儿媳还住在厂里,孙子还在读书。你这么为老不尊,你也不想想看,在孩子们眼中,你成什么样了?”

“我,我——”

“李师傅,快回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顾盼嫌弃地说。

“唉!”李师傅一跺脚,转身离开了。

顾盼说:“都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见了顾盼这么说,都有些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潘师傅!”等大家走的差不多了,顾盼喊道。

潘景君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此时垂下头,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你很需要钱,是吗?”顾盼柔声问道。

潘景君一脸羞赧:“我家老杨一天到晚,烟不离手,酒不离口。现在半身不遂,还是这样,你要是不给,他逮着机会,就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死里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顾盼也听说过这些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她知道杨师傅病休在家,后来是杨千帆顶职了,两个人都有收入,日子应该还行,怎么会这样?于是,顾盼问道:“杨师傅怎么这样?他不是也有退休金么?”

“他呀,这几个钱怎么够?一天三包烟,两瓶酒。怎么不喝死他!他说,他一辈子毁在我手里了,为我遮丑,为我养儿子,抽点烟,喝点酒,怎么就不行了?”

“杨千帆就不管?”顾盼听说杨千帆很有钱的,在外面很风光。

潘景君说:“这老杨头不待见他,小时候,喝多了黄汤,就骂他杂种,就打他,往死里打,拦都拦不住。千帆跟他爹不亲,顶职后,千帆就搬出去住,再也没有回来过。”

顾盼叹了口气:“这样啊!潘师傅,你别做这样的事情了,杨千帆也是要面子的人,他知道了,不是越发不愿意回来了?”

潘景君抽泣着说:“谁愿意啊,我不是没办法嘛!”

顾盼想了想,说:“这样,这几天你在车间练一练,我让你转岗挡车,每个月可以多拿点,有空我就过来帮帮你!另外,改天我去劝劝杨师傅。”

潘景君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二天上班,车间里三三两两,都在议论昨天发生的事情,潘景君走到哪里,哪里就指指点点的,一点都不回避,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意。

潘景君不是不知道大家都在笑话自己,她还是做着自己的工作,拿着笤帚,默默清扫机车,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波澜起伏。

中午,吃完午饭,大家每天都在这个时候来到盥洗室,洗碗、洗脸,顺便上个厕所。胡四姑摘下手腕上的手表,担心打湿了,放在水龙头上的窗台上。

傅红雨见了,拿起来,爱不释手:“哟,好漂亮!四姐,这表多少钱呀!”

“一百八。”

杨雪说:“这么便宜?哪儿买的?我也想买一块!我表妹结婚,她男朋友给她买了一块,四百二呢!”

胡四姑高兴地说:“是吗?这么贵?”

傅红雨说:“这是别人送你吧?怎么自己都不晓得价钱呢?”

“哪里,我哪有这本事!我家老方买的,他花钱怕我说他,哄我呢!”胡四姑看着潘景君过来了,指着她说,“昨天的事情你们听说了么?可有意思呢!”

张暖玉住得远,没听说过这件事,这时凑过来:“么事?给我说说!”

“有个典故,知道手扶拖拉机是什么意思不?”胡四姑故作神秘地问道。

张暖玉大惑不解:“这有啥意思?喂喂,别走,四姐,快告诉我!”

“我上个厕所,你问别人去!”胡四姑指指潘景君,故意卖关子。

“红雨,红雨,这是啥典故?”张暖玉跟潘景君不熟,缠着傅红雨问。

“来来,胖丫,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装暖玉一边听,脸一点点红了:“你这个死鬼,这样的话亏你想得出来!”

傅红雨说:“哎呀,胖丫不好意思了!哎呀喂,这荤话我哪里想的出来,喏,喏——”

她努努嘴,朝向潘景君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胡四姑从厕所出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向窗台:“咦,我的手表呢?你们谁见了我的手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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