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上午,这天肖潇出院。顾盼在楼下办理完出院手续,来到二楼的儿科病房,古朗早就把东西清理好了,堆放在桌上。一大一小,两个人盘腿坐在床上。病房里开着暖气,一对大脚丫,一对小脚丫,在数“脚脚板板”,谁输了,就用指头挠脚板。大概这次是肖潇输了,还没进门呢,就听见病房里肖潇银铃般的笑声。
顾盼心里有些嫉妒,肖潇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大人,很是懂事的模样。只有在古朗面前,才有着孩子般的调皮和任性,这是孩子知道谁在宠溺自己才有的状态。
当然,肖潇在心疼自己,一个人带孩子,难免有时候照顾不周,孩子如果不懂事,还真是不好带。可是顾盼还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才是你亲妈好不好?
想到这里,顾盼也不觉有些好笑,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多一个人疼爱肖潇,这不是好事么?
隔壁病房也在办出院手续,快过年了,只要是能回家的,都准备回家去,一个大嫂见顾盼站在门口没进去,朝病房里瞅了一眼:“哟,父女俩玩得好开心!”
顾盼红霞飞上了两腮。
大嫂没注意到这些,说:“今天出院?”
顾盼笑着说:“是呀,都住了好几天了,肖潇也退烧了!大嫂,你的手续办好了?”
大嫂叹了口气:“是啊,医生说,先回家调理一段时间,开年后再到医院复查。”
大嫂的孩子病得不轻,顾盼安慰了几句,走进病房,病房都已经走空了,只剩下肖潇了。
“手续办好了?”古朗也没有抬头,仍然跟肖潇玩得不亦乐乎。
“办好了!”
“走啰,回家!”
顾盼解下自己颈项的围巾,把肖潇脑袋包裹好,古朗把肖潇架在肩头,顾盼拎着网兜,提着开水瓶跟在后面,一起走出医院大门。
古朗对顾盼说:“你们叫一辆出租,我把自行车骑回去!”
顾盼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古朗,钥匙还带有身体的温度,入手暖融融的。
“不嘛,不嘛,我要古叔叔!”出了这件事情以后,肖潇越发粘着古朗,每一次离开,肖潇都是又哭又闹,简直就像是生离死别。
顾盼都有点头疼,说:“算了,还是一起骑车吧。过年出租都涨到十块了,太坑了!”
古朗把网兜挂在车把上,顾盼抱着肖潇坐在后面,古朗骑着车子上路。
这几天一直阴沉沉、凉飕飕的,今天还好,太阳探出云层,洒下一些太阳花,虽然还不是很暖和,但至少人的心情开朗了。
回到仙女巷巷口,正好碰见傅红雨带山子上街,傅红雨抱起肖潇,亲了亲她的脸颊,心疼地说:“这娃儿真是多灾多难的!”
肖潇摸到傅红雨头上的发卡,突然记起来了:“妈妈,我的发卡!”
没办法,肖潇在医院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她的发卡,这可是六一儿童节,古朗送给她的礼物!
肖潇别的都还好,就是很固执,认死理,这点随顾盼。
顾盼不得不上心,家里就这么一块地,到处都找遍了,也没见踪影。顾盼很自然就想起是不是那天丢的,就问了问腊月二十四那天一起玩的孩子,有的说不记得,有的说脑袋上有发卡。
肖潇是个不轻易丢东西的孩子,不然这个发卡也不会一直保存到现在。肖潇坚称那天发卡戴在头上的。顾盼只好敷衍说,现在没时间,出院就去寻找。
本指望孩子兴趣容易转移,哪知道今天刚出院,还没有到家,这孩子又记起这桩事来。
顾盼知道肖潇把这个当做宝贝,这些天提到这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如果不满足肖潇,指不定肖潇会怎么闹腾呢!
顾盼很为难的望着古朗。
肖潇也是很会看脸色,知道这件事的关键在古朗,于是抱着古朗的脖子撒娇。
古朗哪里受得了这个,还没等顾盼开口,就说:“你把肖潇带上楼,我沿着那条路看看,说不定找得见呢!”
“我也要去!”肖潇说。
顾盼不让肖潇去,她担心肖潇,刚刚退烧,凉风一吹,又发烧怎么办?还能不能好好过年了?
古朗总是很将就肖潇:“包裹的这么严实,不会有事的。”
山子好长时间没见到肖潇,一听说到城外去,也很兴奋,连上街买东西都没有吸引力了。傅红雨本不想去,趴在一旁当电灯泡,顾盼邀请她一起,就当是郊游,傅红雨一下子来了兴趣,她也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于是,顾盼把东西送上楼,一群人沿着古朗追击的方向,一路朝河西走去。
来到碧溪河,大家都脱了鞋子,趟水过河,就连山子也不例外,只有肖潇享受特殊待遇,是古朗架在肩膀上过河的。
傅红雨牵着山子,问肖潇:“肖潇,肖潇,当时你怕不怕?”
肖潇的小脸贴在古朗的后脑勺,鼻息吹的古朗脖子里,痒痒的:“古叔叔会救我的!”
顾盼知道,肖潇这不是假话,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傅红雨回头对古朗笑笑:“你还真没有白疼这孩子!”
顾盼插嘴道:“肖潇,你可知道,这次救你的可不只是你古叔叔一个人!”
顾盼也是事后才知道,安惠几乎所有的公安干警、机关干部、社区人员都参与到封堵排查工作。
她还记得,最揪心的一件事,就是十点多接到勒索电话,对方要球,半个小时必须筹集两百万。
别说没钱,就是有钱,大晚上的,哪里弄钱去?
当时,顾盼整个人都懵圈了!
万般无奈,顾盼只好电话打给了成秋山。
成书记二话没说,就让顾盼不要担心,救人要紧,其他的事情,他来想办法。果然,半个小时,一辆警车开来,把钱送到了家里。
一行人趟水过河,在桃花渡上岸了,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穿上鞋袜,这才好受了一些。
“把肖潇放下来,让她自己走,都这么大人了!”顾盼见古朗又要把肖潇架在肩上,连忙说。
古朗说:“这不是刚刚出院么?”
肖潇说:“古叔叔,我跟山子哥一起走。”
两个孩子牵着手,几个大人也不赶忙,只当做带着孩子一块出城郊游。
“盼盼姐,两百万得装多大一袋子呀!”傅红雨很是好奇。
顾盼记得,当时抬进来的可不是一袋子,而是两袋子。都是条纹状的帆布袋子,满满当当的。
顾盼现在都有些后怕:“真给抢走了,我可怎么还呀!”
傅红雨指了指古朗说:“古朗的专利不是有两百万么?”
古朗笑了笑:“哪有哇,说好了给一半,作为我的奖金。现在一半都没了,这不都捐了么!”
“哎,我说你也真是,这么多钱,说捐你就真捐了?”傅红雨很是不能理解,“真是,又不偷又不抢的,拿着烫手?”
古朗说:“当时你也不是不晓得,就是话赶话,被逼到那个份上,就脱口说出来了。当时就想着保住千紫厂。”
傅红雨想了想当时的情景,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是不是后悔了?”
古朗笑着说:“我早就后悔了!”
接着,转头嬉皮笑脸地对顾盼说:“顾厂长,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顾盼没好气的说:“又不是我拿了钱,这事你给我说不着!”
傅红雨与古朗还在说着不咸不淡的话,顾盼没有理会他们,想着自己的心事。
当时,曹警官带着两百万到来,看见钱财到位了,顾盼稍稍安了心。
曹警官不仅带来了钱,也带来了成秋山的指示,说是尽量不激怒对方,一切以保护人质安全为第一选择。
顾盼非常感动,心想,杨千帆也就是要钱。满足了他的要求,应该就不会伤害孩子了。
可接下来的漫长等待,对一个母亲来说,真是刻骨铭心的煎熬!
顾盼现在都不愿意想起这件事。明知道孩子处在危险之中,一个母亲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守在电话机旁。那种无助,那种痛苦,不是亲身经历,任谁都是无法体会的。
顾盼正在低头想心事,忽然听见古朗说了一声:“就是这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