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尧眉心轻蹙。
他静静的看着秦霜没说话。
这些日子没提，他还以为她忘了这回事。
却不防现在冷不丁的提出来。
贺知尧对着她这样的眼神，莫名有些烦躁。
他捏着她的手机，随手丢到旁边的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能不能告诉我？”秦霜望着他，怕他又绕过话题，倔强的又问了一遍。
贺知尧别开眼，不耐烦的回了句：“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钱。”
秦霜手指揪着被子，眼泪毫无征兆的就落了下来。
好像是紧绷了许久的情绪，被今天刺激的一下子绷不住了，秦霜抬手想擦掉眼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止不住。
她不是想不到，甚至这个问题问的本身就很愚蠢。
三千万。
过去他们家一年的收入都不会超过十万块，三千万对他们来说什么概念，那是他们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她有很多次晚上透过不隔音的房间听见爸妈因为钱吵架，说家里要有钱就好了，说只要给钱，什么都愿意做。
她每次听到，都只能让自己更努力一点，努力学习努力打工，毕业后找个安稳的工作，爸妈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过，最后他们是拿她换了钱。
她曾经以为的那些爱，最终就真的抵不过那些钱吗？
秦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这种情绪给淹没了，她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她确确实实是被抛弃了，被自己爱了很多年的，自以为很爱自己的家人给抛弃了。
她的爸爸妈妈是真的不要她了。
一点留恋都没有的拿着钱跑了。
秦霜越想越难过，难过到不能自已，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外淌，越落越凶。
贺知尧整个人的气压都沉了下来。
他本来刚才就被秦霜这个问题问的有点烦，就随口敷衍了她一句。
可他没想到他这一句话，竟然能让她哭成这样。
他把她欺负狠了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哭。
贺知尧心里没由来的冒出一股火。
这股火蹿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暴躁。
他暴躁的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然后坐到床边，双手捧住秦霜哭花了的脸，她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像只可怜巴巴被扔掉的兔子。
“秦霜，你多大人了，就这么点儿事，有什么好哭的，丢不丢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脾气好，能纵着你跟我闹？”
可秦霜此时却顾不上理他。
她今天就是觉得很难过。
特别特别的难过。
她没想过自己竟然会突然怀孕了，而她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不要她的孩子。
她被她的爸妈抛弃了，她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可怜。
尤其是想想这一年多在贺知尧身边，拼命想跑，跑不掉就讨好卖乖的求贺知尧，贺知尧不高兴了想睡她就睡她，她一点反抗的权利都没有，她每天过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她拼了命的想要摆脱这种生活，甚至不惜抛弃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也在为着自己自私的目的根本不曾为这个意外的孩子打算一分。
她现在哭自己可怜，那她的孩子不会哭吗？
“贺知尧，你能不能出去？”秦霜哭的有些喘不上气，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贺知尧。
贺知尧瞪着秦霜：“你赶我出去？”
秦霜打了个嗝，伸手去推贺知尧：“那你让开，我出去行吗？”
贺知尧皱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脸：“秦霜，你长本事了啊？你这是不想看见我？”
秦霜没心情跟他争辩，她现在心里又烦又乱又难过。
实在不想搭理他。
她伸手去掰他的手，没掰动，秦霜颓然的放了手，闭上眼，眼泪哗啦啦的流。
贺知尧满手都是她的眼泪。
贺知尧看着她闭着眼睛哭的样子，烦躁的撒开了手。
没由来的就想起那天晚上在车里，她也是这样，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哭。
哭的他从来没有那么烦过。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多了起来。
多到后来他觉得有她在身边也不错，反正习惯了，就挺好的。
所以当徐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时，他的是既然习惯了那就别换了。
多麻烦。
现在看来是真的很麻烦。
哭哭哭的，麻烦死了！
“你想哭就哭个够，你再怎么哭，也改变不了他们就是不要你了的事实。”贺知尧走到茶几前，伸手拽了几张纸，走过来丢到秦霜身上，
“你今天就是把房给我哭塌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他们不要你就是不要你了，从做决定那一刻就是不要你了。”
说完，贺知尧也不再看秦霜的脸色，抬腿出了门。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静的只剩下秦霜低低的呜咽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将埋在被子里的头抬起来。
不要就是不要了，从做决定那一刻开始就是不要了。
秦霜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贺知尧说的这句话，直到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揪着纸巾，重新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留下这个孩子。
但是不能让贺知尧知道。
她虽然跟贺知尧如今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她很清楚，他们的婚姻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孩子，连她都能在得知的第一时间想到不要他。
更何况是跟她没有任何感情的贺知尧？
怕是只会觉得这是个累赘，甚至还会觉得她这是想拿着孩子真正的上位。
他们豪门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借子逼婚。
秦霜想想都觉得窒息。
她自己在贺知尧面前处境都已经够尴尬的了，别说贺知尧根本不可能让她留下这个孩子，就算他大发慈悲了，那这个孩子将来在贺知尧跟前，也只会跟她一样处境尴尬。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贺知尧。
越快越好。
不能等贺知尧发现，不然就完了。
只是她原先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还钱。
现在变成了：带球跑，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