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实验室内的发现

无论再恶劣的环境,也会有人与众不同。

即便是堪称无法地带的河洛城,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个例。

温长河来此城中已有二十余载,始终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找到那些人性未泯的小孩,把他们从酷刑者的手中拯救出来,再暗中寻找机会,将其遣送出城。

二十多年来,见惯了最本真的恶,依然能固守本心的力量,令人为之动容。

食尸者是身居高位的人培养出来的变态物种,从小让他们吞噬腐肉。大多试验品在成长过程中死亡,只有一到两人能存活。

他们长到成年,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类似于行尸走肉的清道夫,专门在城中进食那些腐臭破败的尸体。

即便连这种人,都不敢接近温长河。

他们是发出腥臭的恶,见不得天日,也不敢靠近拥有至善的灵魂。类似于阳光与暗影,善与恶在城中划出了明显的分界线。

孩子们的眼神明亮而清澈,内敛和隐忍来自于生活的苦难。

温长河在照顾他们的同时,总是灌输一个理念——假如有朝一日有能力,定要回来解救这座哭泣的城池。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温长河总觉得时机未到,因此不曾与当初受过帮助的孩子们取得联络。

除此以外,数年生活历练,谁也很难保证心性不会变更。

温长河从未放弃过拯救河洛城的希望,可他心里也清楚,这大概率是件无法达成的幻梦。

突然有一天,来了两个志同道合的人,而且他们还是问道求长生的修仙者。

恰如拨云见日,摇摇欲坠的希望之火,再度熊熊燃烧。

城中区的极恶柱并非圆柱体,而是人类雕塑。整体呈黑色,给人以阴鸷感。

牧云看到极恶柱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辰星人满满的恶意。

可一接触仍然保留纯真的少年郎和孩童,又觉辰星人对人心的判断,充满了傲慢与偏见。

黄羽气鼓鼓地坐在毡垫上,说道:“这样的城池实在是没有拯救的必要了。”

他也曾见过很多黑暗的东西,但与河洛城里表现出的人性相比,实属小巫见大巫。

辰星人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黄羽不敢批判,吐槽两句见好就收。

这是法则的一部分,俗称为尊卑有序。

牧云敢于破坏五毒柱,便没有把辰星人放在眼里。他们的想法不同,说出的话也有所区别。

作为旁观者的温长河,更赞同牧云的观点。

人生来既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个世界独有的灰。

一个人无法用绝对的善恶来评判,而辰星人将善良完全泯灭的做法,已经超出了造物主职责范畴。

玲珑世界的修仙者,对辰星人的了解并不多。不清楚他的来历,也不知道实力究竟有多强,更不明白为何偏偏要在玲珑世界布置精巧绝伦的五毒柱。

一切都是未知,唯有眼前的事物真实到触目惊心。

黄羽本想一走了之,可他终究是佛门弟子,以慈悲为怀,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决定留下。

发完小脾气,三人的讨论回归了正轨。

温长河想给曾帮助过的人送信,让他们再次回到河洛城,把这座城市从罪恶者手中夺回。

黄羽想要借助水火的力量,造就一场大灾难,彻底清除孽障,在废墟中重建一座崭新的城池。

这个想法并不符合佛家的慈悲,而且忽略了隐藏在暗处的极恶柱。

只要它还存在,这里就会诞生纯粹的恶念。

经过多番商讨,黄羽终于明白牧云在和怎样的家伙在斗争。

辰星人有吞天吐地之神威,只是太过邪性。

五毒柱的存在即是明证。

黄羽一旦出离愤怒,理智就会被抛到脑后,全然忘记要对上位者感到畏惧,主动请缨,担任物理防御的职责。

“咱们要做的事既简单,同时也很困难。目标就是让城里的善良和正气,能够压住阴暗与邪恶。”牧云经过多番推算,认定这次难以靠个人力量成事。

他需要帮助,而且数量越多越好。

牧云没有客气,提笔给远在上京城的龙华公主写了封信,借用他手底下的精锐麒麟军,并点名要先锋营罗烈带队来河洛城。

凭牧云和龙华公主的关系,根本不需要阐明征调军队的目的便可成功。

龙华公主的命令传到先锋营,罗烈带一千轻骑兵,昼夜兼程赶往河洛城。

他是个性格彪悍的武将,莫说是人间炼狱,就是让他去地狱闯上一闯,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牧云本想请圣心菩萨出山,又恐耽搁了她的修行,写信通知无尘尊者。

他的法天相地,在河洛城可以派上大用场。

温长河也没闲着,派出数只雀鹰,给在各处闯荡的游子们写信。

最先抵达的是罗烈率领的先锋营。

他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牧云,和后者约法三章。仅是合作关系,没有上下级位阶。

牧云并不在意指挥权,也不在乎地位高低。只要肯来河洛城助力,虚名无关紧要。

罗烈是个性格豪爽的汉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平时也不会思考人性善恶的问题。他只负责训练士兵,勤修武技,执行命令,上阵杀敌。

极恶柱的力量,对他和军士的影响微乎其微。不仅如此,还被常年打仗自带的气场,冲破了上空淤积不散的黑气。

温长河相较于温润如玉的牧云,更喜欢直来直往的罗烈。

豪气干云,方能配得上独来独往的大侠。

罗烈得到了牧云的许可,与三人道别,紧接着带领一千轻骑兵在河洛城里展开扫荡。

牧云有功德经的限制。他们这些行伍出身的军士,更喜欢干净利落地行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罗烈的先锋营抵达宽敞亮堂的城主府,登时擒了两个看门的府兵。

牧云恐罗烈有闪失,让黄羽暗中保护。

果不其然,大摇大摆攻进城主府的先锋营军士,遭遇了连弩射击。

城主宁布是在死人堆里爬到了这个位置,不光是本领超群,更兼有心狠手辣。

突施冷箭,正中罗烈肩膀。

箭头上涂满了尸毒和鹤顶红,不仅要让目标身死,还得令其受尽折磨。

黄羽及时赶到,打退城主府兵,下令先锋营撤离。

先锋营在几个街口外重新集结,副先锋将官清点人数,发现折损百余名兄弟。登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身处极恶柱所在的河洛城,任何恶念都不能兴起,否则便会深陷其中。

军士们看到副将官布满血丝的双眼,意识到不妥,可他们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士,又一次杀向了城主府。

黄羽察觉到异常,暂且将陷入昏迷的罗烈放在城隍庙,现出本体,振翅起飞,中途截住想要为罗烈报仇的队伍。

“你们贸然前去只会送死,还是先回护法寺,从长计议为好。”

副将官双眼通红,想法不受控制,喊道:“拦路视为攻击,请火速让路!”

黄羽对麒麟军没有深厚情谊,见副将官不听号令,化作一阵风,将其从马上提起,落在了远处屋顶。

“将士们听令!罗将军伤势严重,在没有帮他治好伤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副将官身子悬空,随时有被扔下去的风险,不敢再高声喊嚷。

先锋营的军士撤退至护法寺,各个无精打采,失了刚来时的锐气。

无尘尊者借用了蜀山的传送法阵,乘坐莲台来到黑气冲天的河洛城。他知晓会合地点,下了莲台,径奔早已没有僧人的护法寺而来。

刚一进寺院,就看到脖颈和肩膀发黑的罗烈。

“各位施主不要轻举妄动。”

牧云闻听此言,知是故人来,转头急切问道:“尊者可有解救之法?”

罗烈是悍勇之人,也是龙华公主的得力干将。请他来河洛城助阵,若不能完璧归赵,于情于理都不好交代,因此寄希望于刚赶来的无尘尊者。

无尘尊者从玉葫芦里召出一瓶金丹,取出一粒,喂给昏迷中的罗烈。

金丹入口即化,变成一缕灵气,旋即游遍全身。

罗烈脖颈和肩膀处的黑气迅速变淡,凝聚在创口附近,流出冒着青绿色烟雾的黑血。

他缓缓苏醒过来,吐出一口鲜血。只觉身体困乏,有种透支严重的无力感。

副将官的心境随着罗烈身体好转而逐渐平复,眼中猩红褪去,暗自庆幸有人拦阻,没有酿成大祸。

“我太鲁莽了,白白害死了弟兄们。”罗烈是个硬汉,如今身体虚弱,难得展现出了柔情一面。

众人悉皆安慰几句。

罗烈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包扎好伤口,坐起身问道:“城中局势远比想象中复杂,接下来应当如何行动?”

温长河道:“诸位都是豪杰,如果各自为战,形同一盘散沙。不如暂时推选一位领袖,听其调遣,以免被逐个击破。”

“你在河洛城生活了二十余年,熟悉这里的大街小巷和各方势力。这个临时领袖的位置,非你莫属。”牧云率先发言。

他的话立马得到了大家伙的支持。

温长河明白事关重大,也没有推辞,顺理成章成为了临时领袖。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河洛城中充满正面情绪,一扫堕落阴霾。只要牧云能击破极恶柱,收缴那些穷凶极恶之辈,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罗烈听得不是很明白,问道:“我们该如何做?”

“开篝火晚会,载歌载舞。或者聚坐饮酒,畅谈心事。”牧云给出了明确建议。

“竟如此简单?”

“喜庆氛围最容易冲淡阴霾,只要足够多的欢乐,不愁压不住河洛城的邪恶气息。”

先锋营将士平白折损了百余人,先行祭奠亡灵,第二天才开始行动。

城中各方势力暗中观察涌进城里的陌生人,只听得他们开怀畅饮,大吵大叫。各个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看起来仿佛并不在意河洛城的凶险。

在弄清楚缘故之前,没人敢轻举妄动。

接连三日,护法寺里传出的都是欢声笑语,然后便见一个丰神俊逸的年轻人离开了护法寺,独自前往城中区。

暗中潜伏在护法寺附近的人们跟了上去,想找机会下手。

只见年轻人行至中心广场,仿佛穿过一层无形的屏障,瞬间消失在视野里。

人们不再潜伏,纷纷赶到年轻人消失的地方。四下里乱摸,却找不到任何结界存在的痕迹。

“莫不是鬼怪?”

有人喊了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都怕遇到怪异,作鸟兽散。很快,广场上只剩下了食尸者咀嚼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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