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现在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人,都是梦源镇的乡里乡亲。他们一看到卜酒料来了,大家都有点像躲瘟神似的,避开他的视线,实在躲避不及,也就随之低下了头,假装在找掉在地上的东西。
卜酒料知道自己的德性,厚脸皮上挂着皮笑肉不笑之态,往后门内院的方向走去,在经过柜台时,和包全打了一个照面。
包全一看有人要往后院走,就说道:“哎!老乡,这边坐下来喝茶,那是后院,不要过去了。”
卜酒料心里话,这里我闭着眼都比你熟悉,我以前在这里学文习字时,哪里我没去过?他看到是个老头坐在柜台里面,就说道:“我有事找人,找买酒曲的那个姑娘。”
包全听万从雪回来说,酒曲已经准备好了。姑娘们这次去没见到少掌柜,也就是那个贱皮子卜酒料。这人莫非是?他眼睛打量着他的脸问道:“那你是?”
“我叫卜酒料,那酒曲是我家卖的。如果你们不要,我立刻就把它卖掉,好几家等着呐!”这小子有心计,他知道已经打听明白,这趟驮子队的驮子都是空着来的,就是往回运酒曲的。所以,他敢明目张胆地唬人。
包全是久经风雨的人,对于这样的伎俩虽然不怕,但他也知道万家福是耍了手腕才搞到酒曲的,不想把事搞得太复杂。不就是一个后院嘛,让你到那里去又如何?姑娘们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如果摆平这个贱皮子,算他运气好。搞不好弄个鼻青脸肿得出来,我何尝不看他个笑话呢?他点头说道:“既然你要去找,那你就去吧。”
卜酒料内心有些得意,‘哼!’丰明烨我都不怕,那年在山神庙里,都被我耍弄过,你这老头子不经吓,我那酒曲是给万大掌柜特定的。贵着呐,别人谁能要得起!他抱着拳,还晃动着手,一副滑稽样,说道:“谢谢老爷爷,等有空,我送给你一坛蝎子酒,让你强身壮骨,活到一百五。”他理直气壮走向后院的门口处,往里拉开了那两扇门,就走了出去。
这话说得有水平,没再加上一百,算是给包全留了个大脸。包全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心里明白,今天这贱皮子嘴上还是留了德的。
卜酒料来到后院内,后院比较大,栽了几棵直径达尺许的枣树,树上的绿荫空隙的枝条上,长着青青的枣子。一排客房的两边,是东西厢房,这里也就是伙房和储藏日常物资的地方。
由于姑娘们人多活少,华曦晨正在院子里的枣树下,观看上树的蚂蚁们,且看得是专心致志。
卜酒料在进入院内后,眼睛习惯性地往四周观察着,当目光落在身着白底蓝花镶边衣裙的华曦晨身上时,立刻被这淑雅的形象所吸引。呀!好漂亮姑娘!树下静处子,娇颜待君怜……他本是个青年,也有热血情感,对这美貌异性的吸引力,那是无法拒绝的。他尽量把以前的那玩世不恭嬉皮嘴脸藏起来,装作一副正人君子样走上前去,拱着手说道:“请问这位大姐,万家小姐可在这里?”
华曦晨正聚精会神看着上上下下忙碌的蚂蚁,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入到后院中。当听到这话时,微微一惊,半转身向来人看去。她的目光一下子和卜酒料的眼光就对到了一起,顿时,有种触电的感觉,慌忙移开了目光,说道:“万大小姐在伙房内,你找他有事?”
卜酒料两只眼睛有些不舍,但还是离开了这张淑美的脸。他将目光投向那刚才她看过的枣树桩上,因为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支配着,只想知道她刚才究竟在看什么东西。当他看到那树皮纵裂纹路里,有一些忙忙碌碌的蚂蚁时,心里便开始怀疑起来。难道她看的是它们吗?他转着眼珠子,接着话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来问问,那酒曲你们还要不要了?”
华曦晨一听他说到酒曲的事,就已经猜到这年轻人,一定就是那丰明烨嘴里的贱皮子,卜酒料。但她觉着此人看起来挺文明的,也不像众人谈虎色变都讨厌的人。于是,原本就有的好奇心,也萌动起来,她就想试探一下,此人究竟有多贱,便随口说道:“酒曲烧酒酒醉人,明知醉酒人烧酒。卜家未卜先知情,何必做个害人精。”
卜酒料被这话给将住了,眼睛紧盯着那树上的蚂蚁,开口回击道:“蚁线蚂蚁蚁一群,暗藏皇蚁群蚂蚁。枣树是枣生身母,问君食后可痛心?”
华曦晨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人,竟然以当前的景物来应对。‘嘿!’他把我的蚂蚁和我喜爱的枣树都给用上了,看来这人还有点意思。她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说这梦源镇大名鼎鼎的……”她特意说到这儿,就不说了,想引蛇出洞,让他自己说出来。
卜酒料等着下文,看她究竟说什么,没想到她不说了。好,你不说,那我也不能自己埋汰自己吧。他现在的贱皮子劲也上来了,眨巴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名鼎鼎不敢说,小名倒是有一个,让我说出来给你听听吗?”
华曦晨知道这小子在耍鬼,他定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立刻就准备给他压回去,不让他说出来:“小名太小,我不想听,留着你自己慢慢用。”
这时,厢房里的姑娘们发现了院子里的情况,一个传一个,也都先后跑出来看热闹……
卜酒料一计不成,让人给生生别了回去。心想,这姑娘真有两下子,不可小觑,她竟然识破我的套路。又看到陆续过来一些姑娘,就有点胆怯,但也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败北。于是,将话题一转说道:“光顾说笑了,我还没问姑娘的大名,请问姑娘,贵姓。”
华曦晨看到众姐妹都过来了,有些针锋相对的话也不好在大家面前说,只好中规中矩地说道:“我姓华,叫华曦晨。”
卜酒料没有想到,这不就是那万大掌柜的给我做媒的,那‘熠明夜’的华大小姐吗?她怎么亲自来了呢?也不知怎么回事,他那一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厚脸固心,瞬时就起了变化,不自觉脸上就微挂些许红色,心也随之‘咚咚……’跳动起来,嘴里说道:“噢!原来是华大小姐,抱歉,抱歉。”
华正晨和藏青锋在店里,从包全那儿知道,卜酒料已经来到了后院。他就不顾一切,拽着藏青锋的胳膊就往后院走。他知道昨天姐姐华曦晨没有见到那贱皮子卜酒料,回来时,对着众人说道,想看看那贱皮子,看他到底什么样,能贱到什么程度。他知道姐姐的脾气,只要她认准的事,是非做不可。再说要来梦源镇的时候,自己的老爹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候好她,别出现闪失。
他们两个人急匆匆来到后院时,正听到卜酒料说抱歉。华正晨一看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说话还点头哈腰的,心里就有气,立马就是一嗓子:“嗨!哪个贱皮子,你滚出去!这后院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吗?”
姑娘们听到这一声,都捂着嘴笑了,心想,这个弟弟当的,真不够格,你姐姐好不容易遇到个郎才,你这一嗓子,那还不给冲散了。
华曦晨正想回话时,也就被他这些话给搅了。心里在埋怨着,多管闲事,我说两句话,还用你来管。她的火气无法发泄,只能用眼去瞅华正晨。
卜酒料听到贱皮子三个字时,兴奋度瞬间就高涨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是个贱皮子的,我本善良,不想在这种场合下,与其一较长短,既然你把我的底给抖出来,那我不回馈,也对不起这个名声,今天就露一手给大伙看看。他转身的同时,眼斜,脸皱,歪着嘴说道:“哪来的驴叫声?”
华正晨被骂了个正着,脸都气紫了,但当着这些姑娘,又不能立刻动武。被迫中,只好狠狠说道:“赶紧滚,别在这后院里面耍舌头。”
卜酒料听其言,观其行,看到他不会动武,嘴头子又不行,就说道:“你这个条件有点难,我完不成。”
藏青锋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道:“没有条件,赶紧滚。”
“噢!你从哪滚过来的?”卜酒料轻轻晃动着身子,两个眼睛轮换着一睁一闭,手在胸前做着老鳖划水样,戏谑着藏青锋。
藏青锋被骂得有些上火,想上去揍他,就警告道:“你信不信,我一拳把你的眼泡子砸爆了。”
卜酒料那可是只老家雀,不可能你嚎两嗓子,就不敢偷谷子吃了。他笑着用手一指藏青锋的两腿间的地面,神秘兮兮地说道:“哎!哎!地上有个鸟。”
初来乍到,脾性不通,藏青锋被他那神秘样子所迷惑,忍不住低头往下看……
“看什么看,裤裆都破了,鸟早飞了。”卜酒料算是损到家了,用这种方法治理个毛头小子,还是极有成效的。
藏青锋立刻脸就红了,臊得处于窘迫之中,败下阵来。虽然此时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言相对抗……
姑娘们可不愿意再围观下去,都捂着脸各自向伙房跑去……
华正晨又气又急,知道自己言语不行,说不过这贱皮子,考虑到现在该用武力来解决,正准备过去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人时。
“快!那伙房起火了,都去救火呀。”卜酒料突然不失时机地说着,并且一边跟着姑娘往伙房方向跑,一边脚步一转方向,就接近了那墙边立着的梯子,手脚一阵忙乱,就上到了房顶……
华正晨和藏青锋被他喊得,眼睛直盯着那伙房。等他俩明白过来,卜酒料已经上到了房顶。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在埋怨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