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内外廷大佬们在默默关注着一小儿肆意妄为,在裸游馆的皇帝刘宏同样在默默注视……
“哗……”
刘宏抬了抬手臂,一旁伺候的小黄门吕强忙上前。
“陛下。”
刘宏皱眉道:“可又有消息送来?”
吕强低身道:“董卓已经将那徐荣、华雄捆绑送去了英雄楼,而小何将军也让人给了董卓两个选择。”
“哦?”
刘宏来了兴趣,摆手挥退身边妃子。
“两个选择?”
“回陛下,是两个选择,其一是朔方、五原、云中三郡任选一郡任太守,兵卒钱粮自募;其二是雁门郡领兵校尉。”
“自募兵卒钱粮……”
刘宏微微点头,一脸的笑意。
“小痴虽跋扈了些,却也是个忠贞小子,不错不错。”
“一个是一郡大吏,一个是一小儿名下一将,你觉得那董卓会如何选择?”
吕强皱眉思索良久……
“老奴也不知当如何选择,只是……老奴觉得,小何将军能破家为国戍边,虽年幼亦可为戍边重将,若那董卓选择漠北三郡,与小何将军一般戍边卫国,此人当是忠心之人,亦可独领一军重将。”
“可若……可若选择了雁门郡校尉,那董卓即便可用也不当重用,只可为一军偏师。”
刘宏一阵沉默……
“以朕看来,那董卓十之八九会成为雁门校尉。”
吕强低头不语……
“那地下格斗场是怎么回事?”
刘宏突然开口,吕强呆愣片刻……
“英雄楼是周公公在桓帝时建起的,地下格斗场也是那是个时候建起的。”
“一开始时,英雄楼地下只是酒楼酿酒地方,因酿酒时酒香弥漫里许,英雄楼的酒水生意才好起来的,后来酿酒作坊搬去了邙山后,地下就空了,就成了活不下去乞儿争斗求活的地方。”
吕强犹豫了下。
“周公公心地良善,每每舍财救人,但周公公只收留孤寡妇孺,成年男子是不收留的。”
刘宏一愣,未做皇帝时,自家也算是世家豪门中一员,自是清楚大家族尤为重视成年男丁,只有成年男丁才能耕种、赚钱,他还从没听说过哪家不收留成年男丁的。
见皇帝呆愣,吕强不得不开口解释。
“自质帝亡故后,周公公便流落在外,知道失孤乞儿的艰难,这才会每每收养失孤孩童。”
“周公公认为,但凡成年之人,即便投身世家豪门为奴,也能吃饱肚子,可他们偏偏在外乞讨、流离,这种人也不值得同情。”
“周公公说,穷**计,若是懦弱的人还罢,不会铤而走险杀人劫掠,可若是凶恶之人……能为了格斗场上银钱赌金而不顾生死厮杀,他们就能在外面为了银钱而劫掠、杀戮良善百姓,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在地下格斗场上彼此厮杀,也减少些良善百姓损伤。”
刘宏听的很认真,许久方才轻声叹息。
“那个周公公确实是少有良善才智之人。”
刘宏对英雄楼的了解很少,内廷宦官并不愿意与他说这些,不愿意过多与人谈及有关轮椅老人任何事情,但随着何辅的折腾,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英雄楼的事情。
刘宏皱眉许久……
“那大秦国真的……存世了八百年吗?”
就在吕强以为皇帝不会再询问英雄楼的事情时,刘宏又问了句让吕强错愕话语。看到刘宏郑重神色,吕强抱拳躬身。
“老奴也不知晓那大秦国是否存世了八百年,若是旁人说这话语老奴是不信的,可若是小痴开口,老奴是有些相信的,况且……那大秦人就在英雄楼,陛下若要知晓详情,不若让人寻来细细询问。”
刘宏不由微微点头,刚要开口,最后又摇头轻叹。
“小痴知道大秦国的事情较多些,还是让他自行处置好了。”
“王允那里可有了消息?”
吕强正待摇头,一小宦官急匆匆走来,吕强正待细细询问,刘宏不耐烦一摆手。
“说,不许遗漏半分!”
青衣小宦官不敢违抗,只得将王允家中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
“哼!”
“吕强,你亲自去王允家中,让王允自己把府上最漂亮十人送去蔡博士家中,若敢少了一人,朕就把他王家全部流放朔方!”
“现在就去!”
若何辅不在凉州酒楼、英雄楼当众说了清楚,刘宏还不清楚内中情由。
虽说并州至今未乱,董卓也没有造反叛乱,可若何辅没有逼迫太原郡掏钱支持雁门郡呢?朔方、五原、云中南下求活百姓若没有田地,若全都被迫留在本就没粮的雁门郡呢?
谁敢保证此时的并州是不是已经处处烽火了?
董卓半辈子都在羌人身上,大汉朝谁不知道东西羌时不时就反叛?董卓的足迹踏遍整个陇西所有州郡,在羌地威望仅次于段颎、张奂。
平定东羌叛乱的主将段颎、左右司马夏育、田晏皆死。
平定西羌叛乱的主将张奂病逝,左司马尹端成了个将作营管事,至今已有十余年不沾兵事。
平定东西羌乱六员大将,如今只剩下还能统兵厮杀的董卓,他若反了,谁人可平定?即使平定了西羌作乱,又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花费多少银钱?
没有反叛,怎么说都是对的,可若真把董卓逼反了,咋整?
刘宏再如何是个纨绔子弟,那也不是没有一丁点眼光,死不死人且放在一边不论,平乱的花费谁出?对于何辅来说,人丁才是最重要,但对于抠门皇帝来说,钱财才是要命的事情!
所有大佬都在关注何辅的所作所为,何进同样也在关注,但在凉州酒楼、英雄楼事情传入何皇后耳中后,何进、何苗两兄弟便被叫到了内宫,两兄弟着实被大妹何皇后训的凄惨,哪里还敢再插手儿子绑人。
皇帝、皇后、内廷大公公们、未来的大将军全都不管不问,坐视何辅抓人,外廷大佬们也不敢随意出头,袁绍、袁术兄弟更是被叔父袁隗锁在家中,满朝文武无数,仅有曹操、蔡邕、卢植三人前往王允家中……
何辅带着百十骑返回了英雄楼后,并未去见被绑成了粽子的徐荣、华雄,只是与周小婉交代了一些事情,带着同样包成粽子的大秦汉子出城。
三日,数十英雄楼劲装汉子围困凉州酒楼,无一人前来营救被困的董卓,自酒楼前经过的百姓,不时就能听到酒楼内传出一阵愤怒暴吼。
第三日旁晚,数十劲装汉子押解百十人离开雒阳,一人纵马奔向英雄楼……
“梆梆……”
房门轻响,黑衣劲装汉子推门走入,先是扫了一眼绑缚着的徐荣、华雄,这才大步来到按刀饮酒的十三面前。
“大哥,董卓已经出城北上雁门郡。”
“嗯。”
十三抬头看向齐齐看来的徐荣、华雄两人,又拿起两封军令看了看,这才向劲装汉子点了点头。
“给两位将军松绑。”
劲装汉子也不多言,来到徐荣、华雄身前,三下两下解开了绳索,而十三依然自酌自饮……
“少主打通了董卓断绝的仕途,你们欠董卓的恩,少主帮你们还了,从现在开始……”
“你们是干干净净的人!”
十三抬头看向两人,见他们脸上的冷漠,心下没由来的生出一些不喜。
“哼!”
“你们当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做干干净净人的机会。”
十三一口饮下酒水,拿着两封军令走到徐荣、华雄面前。
“少主说了,君子不夺匹夫之志。”
“董卓真的将你们卖给少主也好,还是想让你们留在少主身边另有算计,或是你们根本就看不上少主一娃娃……少主都给你们一次自己选择机会!”
“效忠少主,或是依然效忠董卓,亦或另择明主,都随你们!”
房中一阵沉默……
徐荣默默拿起面前信封,拆开看了一遍,起身无声向十三抱了抱拳,转身大步走出厅堂。
华雄没有去拿面前信件,甚至连看一眼都无,双眼冰冷看着十三……
“与华雄再打一场!”
十三眉头微抬了下,又一脸无所谓笑了笑。
“步战你不是对手,骑战你胜,但若与少主生死相争,三个回合,你必死!”
华雄猛然站起,呼吸瞬间粗重,又一冷哼。
“哼!”
“打过才知道!”
华雄二话不说,拿起信件大步走出厅堂。
看着徐荣、华雄两人离去,十三又重新坐回座位,一口小酒一口盐渍酒豆,很是逍遥自在……
“大哥,这两人忠心吗?”
十三头也未抬,指了指身边位子,劲装汉子顺势坐在小几旁。
“燕子。”
“在你的肚子被人划拉开时,在你快死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
张燕正待一口饮下酒水,猛然看向低头去捏酒豆的十三,下一刻又摇头轻叹。
“大哥可能不信,燕子快死的时候,心下就担忧大哥不买下咱,担心咱白死了条命,担心老娘连个烧埋的钱都得不到。”
张燕饮下酒水,又龇牙一阵……
“没死的时候,咱担心、想活!可小燕姐给咱割肉缝针时,咱恨不得小燕姐一刀砍了咱头颅,太他娘地疼了!”
“哈哈……”
十三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
“哈哈……”
“先生给咱缝针时,咱也是恨不得立马死了……”
“哈哈……”
两人一阵大笑,敢死营几乎每个人都被缝补过,有的还被缝补了好几回,那种割肉的疼痛,没有亲身经历过,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疼。
两人一阵大笑,许久后十三才叹息一声。
“唉……”
“没有被缝补过,永远不知道割肉是怎样的疼,没有真正绝望、失望过,谁又知道绝望是怎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