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德不配位的何进

得知了“西园幼军”后,何进也不坐衙了,气哼哼往家跑,他也不傻,小混蛋素来与他不对付,说不上两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也只有先寻到老妻孙氏,只有用孙氏压着小混蛋低头。

等他打马跑到家门外时,竟看到院门外百十骑战马,原本急吼吼的样子也变成了犹豫不决……

“哼!”

犹豫了好一会,何进还是咬牙打马冲入家院,刚来到院中时,就看到小混蛋正躺在藤椅里,而戴着口罩的刘辩则躺在他怀里,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在晒太阳……

“哼!”

何进又是一声冷哼,好像不如此他就不敢靠近一般。

何辅自是看到了糊涂且混账的老爹,对于他来说,混账些还算不得什么,与皇帝姑父相比,再如何混账的纨绔子弟都是毛毛雨!

他不在乎自己老子混账些,只要有混账的本事,遇事不糊涂就成,可气哼哼的老何却偏偏是个每逢大事就成了糊涂蛋的混账,这就要命了。

“哼!”

何进来到何辅身边坐下,偏偏还再一次冷哼,好像是壮胆,又像是告诉躺椅里的何辅自己很不满的样子。

刘辩有些畏惧动辄哼哼的老何,有些扭捏不安在怀里扭动,直到何辅拍了两下小屁股,这才老实下来。

“哼哼……阿父想哼哼个啥来?”

“是幼军大将军,还是我大汉朝的大将军?”

见混账儿子毫不在意的样子,同样脾气火爆的何进登时恼了,蹭得从木桩上站起……

“别看阿父与孩儿一般膀阔腰圆,可若真打起来,孩儿能打阿父这般的一群!”

“要说就心平气和的与孩儿说话,若是不能心平气和就莫要说了,孩儿还不想有个‘儿子揍老子’的名声,哪怕孩儿已经有了个不孝子名声。”

何辅侧头看向犹豫不决的何进,咧嘴一笑。

“当然了,若阿父不介意当着阿娘、二娘的面出丑,孩儿也可以将阿父扔了出去。”

何辅又转头看向数丈外阁廊下的阿娘,咧嘴一笑……

“哼!”

何进重新坐在木桩上,嘴里还不满冷哼了声,换来的却是何辅轻轻一笑。

“呵呵……”

“孩儿知道阿父想要做大将军,去接辩弟时候,孩儿说了句诗……”

何辅轻轻拍了拍坐在自己肚子上的刘辩,一脸的笑意。

“辩弟可有忘了小痴哥哥新教你的诗句?”

刘辩忙小脑袋乱点。

“辩儿记得!”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刘辩声音清脆明亮,何辅很是高兴,轻抚他小脑袋赞扬。

“辩弟很是聪明呢!将来辩弟若是登基为帝了,可莫要忘了另建一个凌烟阁!”

“嗯嗯!”

“辩儿要建一个云台阁那般凌烟阁,也把小痴哥哥供奉起来!”

刘辩连连点头答应,何辅好像很满意拍了拍他小脑袋,又侧头看向一脸怪异的何进,咧嘴一笑。

“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

“就算是个城门乞儿,也会梦想着锦衣归乡、权倾天下。”

何辅咂巴了两下嘴角,抬头看向急匆匆出现在院门处的蔡邕,见他如此,何辅就知道老好人前来为何,心下竟有种感慨来,这才多久?

雒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算小了,怎么就能传扬的这么快了呢?

“唉……”

何辅轻声叹息,也不理会来到身边的蔡邕,而是看着天边一抹晕红的浮云……

“文人之傲,傲于骨,止于论;武将之傲,傲于气,止于战;君子之傲,傲于度,止于容;是以文武君子,容止若思,言辞安定,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小人之傲,傲于言,言无度;鄙人之傲,傲于表,表无容;卑人之傲,傲于心,心无善,是以卑鄙小人,兴则绚矣,恐人不知,废则屈膝,奴颜舐股!”

蔡邕刚刚得知了“西园幼军”事情,想也未想就跑了过来,正待焦急询问怎么回事呢,来到近前却听到“六傲”来,不由一阵呆愣。

何辅也不理会蔡邕,而是转头看了眼眉头微拧的何进,又看向天边余晖,轻声叹息……

“先生曾说过‘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话语,意思是说,三岁时是天性,而七岁的品性则是父母、长辈们赋予的品性……”

“先生说,性格决定命运……”

“先生说,阿父就不是个大将军的料子,就算勉强做了大将军,也是……德不配位……”

“混账!”

何进大怒站起,吓得刘辩一阵哆嗦,慌忙趴在大兄宽阔怀里,何辅只是轻拍了几下怀里娃娃,嘴角却满是苦涩。

“先生说……说阿爹是个屠户……”

“先生是世之智者,是世之大儒,又怎么可能去贱视一屠户?”

何辅侧头看向阴沉着脸的何进,不置可否笑了笑。

“阿父性子暴躁易怒,看似霸道强横,实则是个犹豫不决、懦弱小人……”

“闭嘴!”

何进大怒,毛发虚张指着依然躺在藤椅里的何辅。

“你个混账……混账……”

何进猛然后退,一脸惊骇看着躺在藤椅里的儿子,如同看到血山血海的如山尸体……

不仅何进爆退,原本坐着的蔡邕也猛然站起,同样惊骇看着双眼微眯的何辅,活了半辈子的他知道,只有杀很多人才有如此浓重血腥味,可……可这怎么可能?

……

何辅收拢了浓重杀意,一手轻抚着刘辩小脑袋,转头再次看向天边夕阳余晖……

“若孩儿是个如阿父这般成年屠家子,或许先生连看一眼孩儿都不会,阿父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成年了的孩儿,就变成了另一个阿父,变成了阿父这般看似强横霸道,实则犹豫不决、怯懦胆小之人。”

……

“一个人的成就与他的性子有很大关系,大父、阿父以及孩儿都是一般无二的暴躁易怒性子,若咱家生在草原,只要不死,总会因性子而成为统兵之将,可咱家是杀猪宰羊的屠夫……”

“先生是天下智者,不会因一人是屠夫或是乞儿而贱视之,之所以如此评论阿父,那是因为咱家在宛城还算是小富之家,脾气暴躁易怒,却又能凭借商贾贱业成为小富之家……”

“为何?为何脾气暴躁易怒,却可操持商贾贱业而小富?”

……

“因为低头,因为屈膝,因为讨好卖笑,因为算计……”

“你不低头,你不屈膝,你不讨好卖笑,谁他娘地照顾你生意?你不一文一文钱算计,又如何赚更多银钱?”

“先生说,有时候,一与一百、一千、一万没有任何区别,当你低了一次头,就有可能低头一百次……”

何辅转头看着何进,无悲无喜。

“孩儿不是怪罪、不满、埋怨或是讥讽阿父,生活有着很多这样或那样的无奈,不低头,不算计,又如何养活一家老小?”

“长兄为父,大父过世后,阿父就成了家中顶梁柱,兄弟姐妹、妻儿老小都要养活,身为一家之主有多难?孩儿成了数万乞儿的家长,阿父难道以为孩儿不知?”

“家,国,天下。”

“阿父虽已身在雒阳,虽为雒阳府尹,就算日后阿父成了大将军,阿父的脑袋实则还留在宛城,还留在那间肉铺里。”

“家,国,天下。”

“三者是不同的,用一文一文的算计来治理天下吗?用卑躬屈膝来统御千军万马吗?”

……

何辅看着重新坐在身边的父亲,叹息。

“先生说……”

“将有‘仁、义、忠、信、智、勇、严、明’八德。”

“将有‘善知敌之形势,善知进退之道,善知国之虚实,善知天时人事,善知山川险阻’、‘战欲奇,谋欲密,众欲静,心欲一’五善四欲。”

“将有‘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将之五危。”

“将有‘理、备、果、戒、约’、‘威、德、仁、勇’五慎四德。”

“将有气、地、事、力四机。”

“将有‘有勇而轻生者,有急而心速者,有贪而好利者,有仁而不忍人者,有智而心怯者,有信而喜信人者,有廉洁而不爱人者,有智而行缓者,有刚毅而自用者,有儒而喜任人者’十过。”

……

“读书也好,不读书也罢,能功名成就者,能成为一代名将、统帅者,虽不一定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他所言所行皆符合为官为将者所必备的品德、能力。”

“你我父子就以将之五善四欲为例好了,假如父亲现在就是大将军,父亲知道我大汉帝国的敌人的形势吗?知道西凉、河套、漠北、辽东、岭南……知道我大汉国境内有哪些即将反叛,或是已经反叛了的部落、叛军的形势吗?知道他们的将领名号、性情、人际关系吗?知道他们周围势力的敌对或联盟关系吗?”

“国之虚实,作为帝国大将军,国库赋税粮草或许可以不知,但最基本的,父亲当知帝国有多少兵,兵员的训练程度,甲库里有多少甲胄,多少刀枪箭矢……父亲了解这些吗?”

“善知天时人事,作为大将军,可以不知道每条河流潮涨潮落,但应该知道春夏之时草原牧民散落游牧,此时是他们无法凝聚之时,当知道秋冬之时是他们兵强马壮易于南下劫掠之时,应当知道敌人最强之时避让、最弱之时进击……”

“正如熹平六年之事。”

“熹平六年之时,八月之时,正是草原兵强马壮之时,我军出兵三万,鲜卑聚兵十万,不言战前谋划算计什么的,仅以三万对阵十万之众,阿父就当知此战的凶险。”

“可若春夏之时呢?我军出兵三万,鲜卑牧民皆散落在外游牧,不言聚集十万之众的艰难,牛羊是牧人的命根子,家中无人放牧牛羊,军心又如何可稳若泰山?”

“当然了,阿父或许会说,我军三万精锐,过半是河套游牧之人,同样需要游牧放养牛羊……但阿父莫要忘了,此战是国战!是必须要全力以赴的一战!是哪怕朝廷补足三万牧民牛羊损失,也要全力的一战!”

“未胜先虑败,三万精锐皆是北地各郡精锐,三万精锐若败,北地又如何可安?”

“此等天时之利弊,阿父又能知道多少?或者说,阿父你之前可有考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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