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匡紧了紧腰带,面对如此多的权势贵族,此时的他也不敢放肆,抱拳向何辅一礼,冷声开口。
“小公子请了!”
“吴某若是伤了公子,还请莫怪。”
何辅同样抱拳还礼,什么都没说,提着拳头大步走向张着手臂的吴匡。
“喝!”
就在两人准备接触时,吴匡猛然抓向何辅肩头,在他看来,一个娃娃又能有多大力气,之前的一再挑衅不过是个偌大笑话。
就在吴匡和所有人都确定了最后结果时,拳头瞬间砸在了伸出的手臂上。
“砰!”
“砰砰!”
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在拳头砸在伸出手臂上时,何辅整个人已经撞在了吴匡怀里,一个重重肘心锥让吴匡身体瞬间弯曲,不等闷哼出口,何辅两手已经抱住了吴匡伸出的手臂,与此同时身体微侧,腿脚上撩,一个过肩摔将高大的吴匡重重砸在地上……
太快了,没有给任何人惊呼时间,几乎一瞬间就见娃娃将一大汉砸在地上。
看着昏迷不醒的吴匡,本还嗡嗡的取笑声瞬间消失不见。
何辅张着双臂再次指向一名看着壮硕之人。
“来战!”
……
“小将李志,小公子小心了!”
吴匡一不小心吃了偌大的亏,越骑营李志不敢稍有疏忽,活动了两下身体后大步上前……
“哼哈……哼哈……”
“砰砰砰……”
……
“越骑营赵猛见过小公子,还请见教!”
……
“砰砰砰……”
……
头、肩、肘、手、胯、膝、足、臀全部成了兵器,何辅虽然只有十岁,身量却与二十啷当的曹操相若,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他在轮椅老头指点下,苦练了五年《八极拳》以及衍生的刀枪棍棒锤,力量上丝毫不弱于成年人,在宛城时,他就是街面上一霸,不知道与地痞流氓打了多少回架,面对一群越骑营将勇,他还真不打怵。
所有人只看到半大娃娃每次只格挡了一下,接着就是一连串迅猛打击,没人能撑得住三五下。
初时所有人都只是当作笑话来看,此时再看冷脸娃娃,没人敢轻笑出口。
“哼!”
何辅冷哼,正待再次找人打架……
“小痴……
孙氏有些不知所措站在牛车旁,面对一圈又一圈红色官服权贵让她惶恐不安。
“别……别再打架了……”
何辅见到自己阿娘惊慌担忧,低头沉默了数息,转身走向牛车,默默搀扶着孙氏上了牛车,再次牵着老牛走向倾斜了的拴马石,对面将军何府……
看着粗布短衣短褂的何辅,中常侍张让突然开口道:“这娃娃是何遂高的儿子?”
侍奉小宦官摇头道:“好像是呢,何校尉的神色不像是作假。”
张让看向紧跟在牛车旁的何苗,虽然听不到话语,可看着模样,想来车厢里的妇人当是何家主妇。听着小宦官话语,张让微微点头,又莫名其妙摇头叹息。
“何遂高做的有些过火了,如此勇武孩儿怎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怎能将之弃在宛城五年不闻不问?”
“公公说的是,小的听说……好像是因为王家女……”
张让心下一阵不满,抬眼却看到诸多朝臣都在窃窃私语,又轻声叹息。
“没想到啊,贵人的亲人竟困顿到了要卖田产地步……一会你去一趟何府,城北那片地,永安里的店铺送与那娃娃两间。”
“啊?”
小宦官一愣,忙又说道:“送与那娃娃两间店铺也算不得什么,可城北那片地是前司空王……”
张让一瞪眼,冷声说道:“是什么?混账东西!”
“啪啪……”小宦官一阵扇打自己耳光,在开口“王”字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过来,对那片田地也不敢继续多言。
张让冷声说道:“何屠户虽不是逆贼粱冀、窦武那般权贵之家,但我等无根之人却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让他与朝中文武走的过近,明白吗?”
“蠢货!”
小宦官低头不敢辩驳,张让看向何苗训斥何府门房,看着他将孙氏、何辅小心送入府内……
“有意思的娃娃……”
张让心头一动,莫名其妙说道:“渺仙人门下太过清苦,皇长子身边不能没个伴当伺候着啊……”
“入宫!”
刚刚被训斥,小宦官哪里还敢多嘴多舌,忙低着头将张让搀扶着上了马车,与他这般的还有不少人……
步广里、永安里都是权贵府邸集中地,主要原因是这里是阳渠东面入口处,而且武库、太仓都在这里。
阳渠是将谷、瀍、雒、黄河沟通的人工沟渠,利用水运将山东、河北、河南、河东,甚至关中的粮食、物资运到洛阳,如同大运河沟通南北的黄金水道一般,阳渠就是洛阳的黄金水道,而阳渠进入洛阳的进出口自然也就成了权贵、商贾云集之地,而阳渠进入雒阳城的入口就通过步广里、永安里。
太祖定都长安时,长安有北军、南军、左右羽林三军。北军驻扎在皇宫之北,南军则驻扎在南面,左右羽林与南北禁军性质不大一样,地位高却人数较少,主要是平衡南北军的。
北军是常驻军,所以叫屯军;南军是各州郡挑选军卒轮流驻扎的,所以叫卫军。帝都由长安转移到了雒阳后,南军就没有了,只保留了北军,而且原本的八营校尉也只剩下了五营,且每营千人编制。
北军驻扎在皇宫之北,武库、太仓、雒阳府衙在东北角,而步广里恰恰就在这里,而此时掌权的都是宦官、国戚,自步广里进出后宫也方便,也因此缘故造成了步广里大多都是宦官、国戚、贵族打堆聚集居住的坊区,永安里位置稍次些,居住的也都是些权贵,只不过地位稍次些罢了。
上面也说了,北营驻地就在步广里不远,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何进又怎能得不到消息?
一个又一个消息传来,何进的脑袋都快被挠破了,心下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恼怒……
“唉……”
何进再次无奈叹息一声。
“来人。”
随着呼唤走入一仆从。
“准备车马回府。”
……
一群衣着破旧孩童在街上你追我打,街面上几乎每日都会有着这种事情发生,谁也不会在意一群乞儿跑来跑去。
一半大乞儿好像没注意到前面人群,在躲避另一孩童追打时碰撞到了周万清后背,不等人反应过来,乞儿已经咧嘴欢呼钻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周万清本能的去摸衣襟口袋,很随意低头看了几眼手中纸条,又低身将纸条放到轮椅老人手中。
“先生,大师兄闹腾的是不是大了些?”
老人将纸条揉碎丢在地上,笑道:“小痴虽年幼却非愚蠢之人,或许也只有他才能让这个天下出现些许变数。”
周万清眉头微皱了下,尽管跟随了老人十年,他却一直没明白老人嘴里的变数是什么,想到老人对大师兄的宠溺……在他看来就是宠溺,心下没由来的生出些嫉妒来。
老人好像感受到了身后少年的心绪变化,嘴角依然保持着微微上翘姿态,说道:“知道为师为何给你们名字中间加了个‘万’字吗?知道你们四兄弟为何叫‘清平盛世’吗?”
周万清点头道:“先生说过,中间的‘万’字出自‘万世开太平’一言。可……可小痴真的是天选之子?”
老人一阵沉默……
“天选之子……”
“为师说小痴是天选之子,小痴就是天选之子,不是也是!”
周万清默默推着老人转入一家“英雄楼”中,小二好像没有看到父子一般的师徒二人,依然站在街道不时弓腰讨好每一个人。不仅小二视若无睹,正在算账的掌柜同样没有在意二人转入后宅重地……
周万清推着轮椅穿过一个又一个月亮门、狭窄过道,直到进入一方不大四合小院,才将老人抱起放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中,好像老人本就应该存在这里一般。就在周万清准备取水烧茶时,老人突然开口。
“若你是小痴。”
“你会如何选择?”
……
周万清皱眉思索道:“父父子子,世人皆以孝道为先,弟子当不会恶了何中郎将大人。”
……
周万清看向双目微闭老师,犹豫问道:“先生,是不是……是不是弟子哪里不对?”
老人睁眼看向有些紧张的弟子,指了指不远处火盆,这才不可置否笑了笑。
“你的选择……很符合这个时代的道德规范,所以……若你是小痴,或许你会很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小痴则选择了另一条崎岖难行道路。”
“仅此而已。”
看着老人的淡然,周万清本能的察觉到老人不怎么满意,却又不明白老人不满什么?
老人又指了指火盆,看着弟子生火烧水……
“明日你就去渤海郡,让万盛回到为师身边伺候。”
周万清心下一惊,慌乱道:“先生,可是……可是弟子哪里做错了,弟子会改……”
老人抬手指了指身前,周万清忙跪在老人膝边。
“梆。”
老人抬手敲了下。
“净瞎想。”
老人笑道:“你够聪慧,性子柔和若谦谦君子,一些阴暗的事情你根本做不来,只能是万盛去做,所以在渤海私贩盐巴之初,只能由万盛去开拓,而现在渤海盐巴渠道已经成型,正如此时需要一个‘守天下’之人,需要一个可以让东海各家族接受之人,而不再是打打杀杀之人。”
“万平性子敦厚,需要守着邙山寨子老弱;万世在上党挖矿炼铁,他们都不适合替代万盛,只能由你前往渤海。”
老人稍微移动了下身体,让自己可以更舒服些,笑道:“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你不能总在为师身边学习圣人道理而不去实践做事,去渤海就是让你历练历练,过段时间,为师设法给你在渤海买个一官半职,日后也可光宗耀祖。”
“至于万盛……”
“他待在渤海时间太久了,与太平道相处太久对他没有好处,需要为师好好磨磨他的性子,省的日后为咱们惹下天大祸端,平白害了数万孤苦无依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