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年轻县令

“啪!”

阳信县衙上一声轻响,堂下跪着的三人一阵畏惧颤抖,哪里还有之前的谩骂争吵?

“郑三、刘老汉、钱六,你们可愿和解?”

被堂上年轻周县令一通《大汉律》解释下,三人哪里还敢如之前的争吵谩骂,全叩头不已。

“县令大人仁慈,我等愿意和解!愿意和解!”

年轻县令被三人争吵的脑仁子疼,摆了摆手。

“既然若愿意和解,本官也不再治罪。”

“都退下吧。”

被年轻县令一通“下狱、流放”吓唬,三人哪里还敢多说一个不字,忙低头叩拜退下……

“带铁匠刘二、寡妇孙氏……”

年轻县令一手抚额,拿起一片竹简看了一眼,又随手将之扔下,很是头疼整日的鸡毛蒜皮小事。

见他有声无力样子,从事李宽不由低声轻笑。

“大哥,这个案子颇有意思……”

年轻县令一白眼,拿起桌案上的竹片,随意扔在李宽身上。

“有意思……”

“要不要本县令把孙寡妇许配给你,也让你天天偷看寡妇洗澡?”

“扑哧!”

李宽不由回头,恶狠狠指向没能忍住的衙役。

“严肃些!”

李宽刚将头颅转到年轻县令面前……

“扑哧!”

又一人没能憋住笑意……

李宽彻底放弃了,一脸无辜看着略带坏笑的年轻县令,若是何辅看到这一幕,同样也会哈哈大笑。

年轻县令不是别人,正是与何辅一同生活了五年的师弟,年岁最小却是“清平盛世”中老大的周万清。

周万清拿起一根竹片,随手敲了下李宽额头。

“还不赶紧唤人上堂,省的太守大人又说咱们兄弟虚应政务。”

李宽心下叹息,面上却很是不满。

“刘太守是看上了咱兄弟的盐巴,故意找茬。”

周万清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面上依然是一副疏懒坏笑。

“所以啊……”

“咱们不能给刘太守借口。”

李宽神色郑重点头,抱拳后坐在一侧。

“带铁匠刘二、寡妇孙氏上堂!”

随着李宽高喝,一干衙役也全都正色站立,一通“威武”过后,矮瘦的铁匠刘二、寡妇孙氏也被带入衙内大堂。

两人一上来就吵的脸红脖子粗,周万清也没阻止两人争吵,直至两人不吵为止。

案子很简单,偷看不偷看不是重点,重点是孙寡妇带着个儿子生活困难,想寻个男人过日子,而铁匠刘二的妻子已经病逝两年……

“孙氏,你可愿意嫁给刘二?”

孙氏刚要开口……

“大人,俺不娶这泼妇!”

见刘二脸红脖子粗反对,周万清只是笑了笑,再次向孙氏开口。

“孙氏,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可愿嫁给刘二?可愿意将儿子改姓刘?可愿意本本分分孝敬刘二家中老母?”

在周万清问出这话语后,原本与泼妇没区别的孙氏,哪里还有之前丁点气势?

“全……全凭大……大人做主……”

周万清又看向刘二,叹气道:“男人就是活张脸皮,孙氏说你偷窥,而且还把你告到了大堂上,恼怒也在理,而且这名声一旦坏了,不仅让祖宗蒙羞,日后又如何还有生意上门?”

刘二忙抱拳道:“大人英明,这泼妇太过可恶,俺刘二绝不娶她!”

周万清又笑道:“刘二,你可有听过‘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话语?”

“……”

周万清起身来到呆愣的刘二身前,一一将两人拉扯起来,无奈叹息一声。

“孙氏已经把你告到了大堂上,即便本官打了孙氏板子,街坊邻居就认为你没有偷看人家洗澡了?”

“不会。”

“会有人说你贿赂本官,会有百姓说本官是狗官,说本官与你一同欺辱人家孤儿寡母。”

“大人,俺……俺冤啊……”

刘二哭丧着脸就要再次跪倒,周万清又将他拉扯起来。

“不娶她,无论本官如何断案,你都会背负一个偷看妇人洗澡污名。”

“父母被人指指点点,匠徒会离你而去,生意会一落千丈……”

“可若你娶了她呢?离开府衙时,当着百姓的面狠狠训斥她一顿,说些怜悯她们孤儿寡母,不与她诬陷自己一般见识什么的,外面看哈哈的百姓会如何看待你刘二?”

周万清伸着大拇指,笑道:“百姓只会称赞你够爷们!仁义!”

周万清又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当然了,为了表彰你的仁义,衙门内但凡需要购买些铁器的,都向你家购买,本官允许你家挂着‘阳信县衙专供’牌匾,有这牌匾,哪个还敢胡言乱语?”

刘二一听“阳信县衙专供”牌匾,老脸顿时红涨,刚要跪下,周万清又重重拍了他两下肩膀。

“本官允许你悬挂衙门的匾额,那是本官奖励你刘二的仁义,可若让本官听到你虐待、殴打孙氏母子,本官可不轻饶你!”

刘二忙跪倒在地,指天道:“俺刘二对天发誓,绝不做那猪狗之事!”

周万清微微点头,又看向孙氏,正色道:“本官知道你带着个孩子生活不易,所以本官也不再惩罚你,可若你嫁与刘二后再不守孝道,本官绝不轻饶!”

孙氏跪地眼泪长流不止……

“大人,民妇不敢……”

周万清将两人拉扯起来,又转身看向从事李宽,李宽无奈,只得从衣袖中拿出一串铜钱……

“拿着吧,算是衙门与你们的贺礼,回家好好过日子。”

“去吧。”

周万清将铜钱塞到孙氏手里,拉着两人走出衙门,当着几十个看哈哈百姓的面。

“回家吧。”

正待转身,看到人群中一人时,瞳目猛然一缩,面上却无任何异状,直至孙二狠狠训斥低头不语的孙氏走远,这才又扫了一眼人群中短衣汉子,转身走入衙门……

衙门就这么回事,若是贪婪、凶恶官吏,衙门前每日都是冷冷清清,与其把银钱送给无底洞的衙门,那还不如私下里解决了呢,可若是个清正官吏,那就大不同了,鸡皮蒜毛小事能生生把人折磨疯了。

正如兵法所言:爱民可烦。

一个接着一个小事放到案头,坐堂了一日的周万清也有了些疲惫不堪。

李宽跟在周万清身后,刚要转向后宅,周万清脚步一顿。

“大兄那里可是又有消息传来?”

李宽本想着与周万清说些今日的笑话,没想到他会突然说了这句话语,不由一愣。

“少主?”

李宽眉头微皱,又将声音放低了无数倍。

“大哥是说……幼军?”

周万清眉头微皱了下,又是一笑。

“你想回雒阳了?”

李宽苦笑一叹。

“若属下说不想,大哥也肯定是不信的。”

周万清不由微笑摇头。

“你若想去美稷,我可以与大兄说一说,可若想去幼军……你就莫要想了,内外廷是不会允许幼军这般存在的。”

李宽张了张嘴,又是一阵苦笑叹息。

“少主太过急躁了些,当缓缓图之才是……”

周万清一阵沉默……

“或许……”

“大兄也有难以言喻的苦衷吧……”

周万清摇了摇头,好像不愿意去想这般头疼事情。

“你准备下,入夜后我要去个地方。”

“人要稳妥些。”

李宽又是一愣,继而神色郑重起来,低身抱拳。

“大哥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周万清摆了摆手,一日的吵闹确实消耗了他太多精力。

“去吧。”

李宽转身走向前院准备,周万站在阁廊下,紧皱的眉头越隆越高……

“三叔……”

“你竟然还活着……”

入秋后,白昼的时辰会越来越短,县衙紧闭大门后,仅半个时辰,天色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街道也逐渐空无一人……

灯光如豆,不大屋舍中有三人,短衣汉子坐在房门处,正是在县衙一闪而现中年,另外两名素麻白衣书生盘膝坐在低矮木榻上,默默饮酒对弈,三人无一人开口。

“梆梆。”

房门轻响,原本坐在房门处的汉子猛然站起,对饮书生齐齐转头看向房门,其中一人微微点头,短衣汉子这才默默打开破旧房门。

周万清没有看向木榻上两名书生,而是死死盯着短衣汉子……

“三叔。”

“元儿的爹娘死了,因三叔,元儿的爹娘死了。”

短衣汉子一阵沉默……

“阉党残暴,诸公子……”

“本官姓周!”

周万清头也不回,双眼依然冰冷看着短衣汉子,看着曾经崇拜无比的三叔。

“唉……”

短衣汉子转身走向木榻,默默盘膝坐在两名书生身旁……

“哼!”

周万清冷哼大步走入,一甩衣袍盘膝坐在短衣汉子对面,依然不去看向一旁两人。

“南阳许攸许子远,何颙何伯求。”

短衣汉子手臂微抬,指了指周万清身边许攸,又反手指向身侧何顒,提着酒坛倒了碗酒水,猛然一口饮下。

“元儿……”

“你父母死于阉党之手,因何……因何拜入一阉党门下?”

“啪!”

周万清猛然扫掉小几上碗筷,又一把抓住面前汉子衣领,原本清秀的脸颊瞬间狰狞恐怖。

“阉党?”

“你也有资格置评先生——”

周万清一把将短衣汉子推倒在木榻,起身就要砍死眼前混蛋……

“诸公子……”

周万清猛然看向身侧许攸,阴冷的眸子瞬间堵住了素来善于言辞的南阳名士。

“哼!”

周万清猛然一撩袍坐下,冷冷看向几如农夫苦力的邋遢汉子。

“你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

“说——”

“砰!”

周万清大怒,短衣汉子沉默许久,苦笑一声。

“太傅死后,兄长、嫂嫂因三叔……”

“莫要提及爹爹、娘亲!”

……

“呵呵……”

“自太傅死后,三叔就一直居住在阳信乡野避祸,前些时候子远、伯求来寻三叔时,在城内见到了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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