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段时间,朱雀留在家中以严父的姿态来教导朱重阳,然而朱重阳被伊雪娇惯的厉害,脾气积习难改,朱雀又是个没有耐心做水磨盘功夫的人,很快便感到事情远没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些性子已然成行,而且固执己见,朱雀让他往东,他偏偏往西,让他往南,他却偏偏往北,朱雀让他读书,他却要习武。
朱雀道:“武功我和你娘都可以教你,但有一点,那就是在习武之前,你必须先学会做人的道理,否则便不用去学武了。”
朱重阳撇着嘴道:“你不教我,我去找娘。”
朱雀道:“我和你娘说好了,以后教导你的事,全都由爹来负责。”
朱重阳不信,他说道:“我去找娘问问看,你原来也不怎么管我,为什么现在却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
朱雀冷冷地说道:“你敢走出这个门,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朱重阳想走却又不敢,僵持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招千里传音,很快将伊雪召来,伊雪本就在一旁偷听朱雀怎么教导孩子,想不到还没听到几句,就先听到朱重阳大哭,伊雪连忙来到屋内,他还以为朱雀又打了孩子。
朱雀见她进来,知道自己想要好好理理朱重阳的念头又要落空了,他一脸无辜地说道:“这次我可没有动手,是他自己哭的,哼,一个男子汉,总是哭哭啼啼的,岂不让人笑话?”朱雀指桑骂槐,是想激励朱重阳。
但朱重阳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只向伊雪寻求安慰。
伊雪问道:“你爹又没打你,你为什么哭?”
朱重阳边哭边道:“爹要打烂我的屁股,他还不让我走!”
朱雀听他“恶人”先告状,简直气得牙根发痒。
好在伊雪颇为知理,他说道:“你爹是在吓唬你呢,你好好听爹的话,娘在一旁干活,你爹不敢真打你的。”她又哄了半天,才哄得朱重阳停止了哭泣。
朱雀心中暗叹,原本自己要给朱重阳立威,让他有个怕头,伊雪的这一番话,让他的打算付之东流,既然伊雪都说了自己不敢打他,那他还不是有恃无恐?
等到伊雪走后,朱重阳才怯生生地来到朱雀身前受教。
朱雀将当年师父北斗先生教自己的道理拿出来教他,但朱重阳却是充耳不闻,朱雀白费了半天口舌,朱重阳却连一个字都没记住,他问道:“爹,是你的武功厉害,还是娘的武功厉害?”
朱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学习上,可是他又不能不顺着他的话,否则这小子更是对自己的话听不进去,他说道:“自然是你爹我厉害了。”他等着朱重阳问他怎么厉害,厉害多少的时候,趁机将做人的道理告诉他。
想不到朱重阳却问道:“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你还这么怕娘呢?”
朱雀无言以对。
在朱雀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将朱重阳引上正途后,他也感到苦闷,这天晚上,他和伊雪单独在一起,探讨朱重阳的问题。
伊雪分析道:“孩子不听你的话,还不是你以前陪伴得太少,如今你一上来就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他自然心生反感。”
朱雀道:“他还不是有你这个依仗?这孩子竟然知道我怕你,他奶奶的,这还如何是好?”朱雀极少说脏话,偶尔说一句,也是在和伏缨或者别的比较熟的朋友之间,对伊雪来说,这还是头一次。
伊雪失笑道:“以你朱雀的名头,多少恶人都对你闻风丧胆,怎么一个孩子就让你无能为力了?还是你根本没将孩子放在心上?”
朱雀反思了自己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这怎能一样?我看说不定是咱们毕竟顾虑了一点,他不是咱们亲生的孩子,若是真要严厉起来,总觉得对伏缨有所亏欠。”
伊雪反对道:“不许你这么说,他既然做了咱们的孩子,既然姓了朱,咱们就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朱雀就是要她说出这句话,他说道:“咱们自己的孩子,嘿,你若真当他是自己的孩子,就要为他以后,为他一生着想,孩子让你宠溺成这样,就算有我的不是,可是咱们决不能把这个当成孩子成长为纨绔子弟的借口。”
接着朱雀跟她举了不少不孝逆子的例子,什么太极拳王老英雄的孩子宠溺不孝,在外惹出了命案,王老英雄护短,结果对方找来武当派掌门主持公道,说要杀人偿命,王老英雄想要以己之命还孩子一命,可是孩子非但不领情,反而冲撞了武当掌门,结果王老英雄的孩子当场被打死,连累得王老英雄也身败名裂。
什么猴拳掌门纵容他的公子为非作歹,结果被人打死抛尸粪坑,至今没有找出凶手是谁,只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
等等。
伊雪听得心惊胆战,她说道:“不要再说了,听得我心里不舒服。”
朱雀道:“不管你舒不舒服,这些事都是却有其事,孩子被宠溺坏了,做爹娘的打又舍不得打,骂有没什么作用,时间长了孩子还皮了,责骂无用就会让孩子失去羞耻心,以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足为奇。”
在朱雀的连劝带吓之下,伊雪道:“你说得这般厉害,那该怎么办?你说他他也不听,难道真任你责打不成?”
朱雀道:“现在光靠打也未必有用,何况我打了没用,打得多了反而起到反作用,而且,你以为我真能下得去手,打得很厉害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打他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打伏缨……”
伊雪先是被他逗笑了,接着又愁眉苦脸起来,她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吧?”
朱雀躺在床上半天,最后咬了咬牙道:“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去找我师父。”
伊雪道:“去找你师父北斗先生?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吗?”
朱雀道:“一来我被师父收留时,也是顽劣不堪,可是最后师父还是将我潜移默化地变成了如今这样,虽说不上完美无缺,却总不至于为祸一方。”
伊雪心有不忍,他说道:“西域雪山四季峰上有多苦寒,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将重阳送到那里去,我……我不同意。”
朱雀道:“为什么?难道你想看着孩子变成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么?”
伊雪不答反问道:“你师父怎么教导你的,你便怎么教育孩子就是,干嘛万里迢迢地将孩子送这么远的地方?那得要吃多少苦?他可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
朱雀道:“我这么打算是有原因的,一来,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怎么当局者迷呢?二来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让重阳从小多经历经历一些风土人情,多见识一番人间的疾苦也是好的,这是其二,其三,咱们这么久没去看师父了,不能有了孩子忘了师父,再说了,师父这么大年纪,若是能见到咱们的孩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别说是为了朱重阳好,就算不为了他,咱们也该到雪山一趟,看望看望他老人家了。”
伊雪就此被朱雀说服。
两人都是坐言起行之人,既然决定了要去西域,便事先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朱雀花钱买了一架宽敞的马车,车厢又经过他亲手改造,使之成为一架既能坐人,又能睡觉,还能带很多被子和食物的一个移动的房子,他让伊雪和朱重阳坐在里面,而他自己则作为车夫亲自赶车。
之所以要改造出这么一架马车出来,是因为到处闹饥荒,不是旱灾就是洪涝,一家三口未必能随时找到宿头,有了这么一架马车,就不怕荒郊野岭没有卧榻之处。
朱重阳还不知道此行就是为了他,他对朱雀改造的这架马车十分感兴趣,他问朱雀:“爹,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是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朱雀笑道:“你倒聪明,知道咱们要去远处,爹爹有个师父,年纪大了,爹想去看看他,你和你娘也要跟着一起去。你愿不愿意去看看你师公?”
朱重阳感到十分新鲜有趣,他说道:“去找师公,路上是不是能遇到很多好玩的事?”
朱雀叹道:“好不好玩我可说不好,但肯定能让你增长见闻,见到许多你以前从没有见过的事情。”他想起中原各地民不聊生的惨状,实在是说不上好玩两个字。
朱重阳闻言欢呼道:“好啊好啊,爹,什么时候去见师公?”他毕竟是孩子心性,哪里想得到这次长途跋涉,就是为了他。
朱雀道:“等咱们做好准备,明天就能出发。”
当天晚上,伊雪忽然又有些依依不舍起来,她说道:“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每天起来看着太湖风景,忽然就要离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
朱雀道:“早晚都要回来,而且你我重阳三人只要在一起,何处不是家?”
伊雪问道:“那这里又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荒着么?”
朱雀道:“让樱姐儿和她家人过来照看着便是,咱们留给她一些钱,让她等咱们回来。”
伊雪心事重重地说道:“那只好这样了,你的那架马车做好了吗?”
朱雀点头道:“做好了,还准备了不少干粮,明天上午安排好家里的事,过了晌午就能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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