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普光寺。
春日熏风暖暖，最为醉人，清瘦的黑衣和尚在完成了每日的功课以后，并没像往日一样回到禅房里面继续参禅打坐。
而是在遣散了自已众多俊俏非凡的徒儿后，默默的站在春风中不知道在等着些什么。
姚广孝在院子里面闭眼站了有些时候，等他再睁眼的时候，便看到了在一旁等待的崔季舒。
“殿下那边来信了吗？”姚广孝一边走向禅房一边随口问道：“还是东宫最近又闹出什么事情出来了？”
“殿下那边还未来信，倒是海刚峰那边来信了。”崔季舒跟在姚广孝的身后说道：“据说是那边有一伙倭寇流窜到了曲阜。”
“这伙倭寇格外的凶残，竟然将山东孔氏的人全都残忍的杀害了，孔氏的家财更是不翼而飞。”
“虽然鄂国公及时调兵平调了这些倭寇，但是那些财宝和藏书未曾寻得。”
崔季舒的脸色明显的带有笑意的说道：“据说其中还有留存下来的论语原稿。”
姚广孝笑而不语。
倭寇本就是一伙极为凶残的匪徒，更何况沿海的世家本就有暗地里养着一伙匪徒用来处理一些明面上不便于处理的事情的惯例。
就像是以豢养刺客闻名的太原王家一样。
像如今这样遭到匪徒的反噬，本就是常理之中的事情罢了。
“还有一件事。”崔季舒正色说道：“最近长安在流传一首民谣，而且与太子有关。”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姚广孝轻声吟道：“无非就是这等民谣罢了，玩来玩去就只有这些手段，这些世家倒也是有些稚嫩。”
“我窃以为是有人求名。”崔季舒干脆直言：“不过我觉得事情不一定有这么简单，所以我不敢做出决断，特来请教大师。”
“当初皇莆嵩平定黄巾之乱的时候，官位、职衔都做到了极致，他若是不造反，便只能求名。”姚广孝那狭长的双目看着崔季舒说道：“而太子呢？太子的位子更是极致，不管是求名还是求实，想要再进一步，便只有...”
登基。
“这么一夜间便能传播开来的民谣，身后必定有着推手。”
“不排除有些想要做官想疯了的人想要借此引起太子的注意。”
“可费这么大的功夫，去引起陛下的注意不更好吗？为什么要引起太子的注意？”姚广孝有些玩味的说道：“是不是说明，在民间，太子的名望要大于皇帝了？”
“试问有哪个皇帝能够忍受太子在民间的名望大于皇帝？”
太子名望高到以至于有人想要做官做到太子麾下而不是皇帝麾下。
这可是大忌讳，尤其是当今皇帝这种极其在乎名望的皇帝。
而且李二对于权力的掌控欲望，根本容不得一个太子来与他分享权力。
“被关押在宗正寺的汉王是不是也被放出来了？”姚广孝说道。
崔季舒闻言一愣，随后他有些恍然大悟的指了指皇宫的方向说道：“大师的意思是...”
“不错。”姚广孝应声说道：“当初陛下将魏王扶持起来，便是为了制衡太子。”
“等到魏王倒了，太子又提出了摊丁入亩的政策，这让本来心中有些忧虑的陛下将心思都用在了对付世家这个潜在的敌人身上。”
“可如今世家也倒了，陛下和太子就从一条线上再度走向了对立。”
“大师是说。”崔季舒说道：“既然世家倒了，那太子殿下必然会因此失势，否则当今陛下心里会不安心。”
“因此，他才会放任民谣在长安城盛行，陛下正是要借此将太子的声望架到最高的层次，他才好下手削减太子的势力。”
“要是陛下不愿意，陛下手中的恶迹者如何会放纵这样的民谣在长安流行？”
“毕竟...皇后的身体眼看着就在眼前了。”
没有了长孙皇后的这栋桥梁连接东宫和皇宫。
李二和李承乾的这对父子便成为了争夺皇权的对手。
“所以因殿下，下狱的汉王就成为了陛下手中最为好用的棋子。”崔季舒的心中渐渐的更加明悟了。
“不过是个烫手的山芋罢了。”姚广孝微微眯着眼睛说道：“倒要看看汉王能够坐在火上烤多久。”
汉王李元昌本就是一个奉迎之辈，他府邸上募养的那些“美人”，可都是用来在长安进行行贿的。
虽然好男风的这种风气被主流风气所抵制，但是谁让魏晋南北朝的风气还未彻底被散去呢？
长安不少勋贵子弟附中的伴读男书童...就有帮助公子解决一部分欲望的任务。
而有着宗室身份的李元昌，便成为了其中的翘楚。
虽然为了魏王的颜面，那些魏王府邸上“美人”的消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但是长安城里面那些真正有权势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的呢？
而李元昌先去东宫遭拒，随后送往魏王府邸的消息，也是逐渐流传开的。
一拒一收，太子和魏王的差距就更明显了。
虽然太子的性取向一向很明显，喜欢漂亮且身材好的。
但是这也架不住有些心思诡异的人，试图将这件事情泼到李承乾的身上。
“如此行事，岂不是要回到当初魏王与太子相争的局面。”崔季舒叹道：“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幸运儿会被陛下扶持起来对抗殿下。”
“陛下选择谁与我们没有什么干系。”姚广孝说道：“我们要做的便是让陛下做不成这样的事情。”
“毕竟不管是立嫡立长还是立贤，这个天下都没有比太子殿下更合适的人选了。”
现如今东宫，可不是之前的空架子了。
武有裴行俨，李彦仙，薛仁贵，苏定方，高宠，张议潮，李嗣业，七位当世一流的领军将军。
而如今的朝廷，可没有一个能够正面抗衡这个军团的武将天团了。
尤其是陇右道在借助西域的“帮助”下磨练出来的那支足以称为当世顶尖的军队，更是东宫的倚仗所在。
长安和关内道，便成为了河北道和陇右道夹击下的四战之地。
大势压下，便如同高山落下的滚石一般，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