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郁看着周蓬蒿和祁寒梅,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事居然扯到了陆正风,很不正常!好端端的,抓贼的怎么变成了贼,她的第一印象是有人陷害。扫了眼前的二人一通,周蓬蒿还好,这个祁寒梅她并非绝对放心。
方郁借打开视频的机会找来了祁红,然后直接起身离去,她要找到陆正风问个明白。
在灯火通明的湖跺县县委办公室,正在进行着一场有关地窖世界案件的大通案。和以往的作秀不同,这次省委是动了真怒,省委书记汪强率先发言:“刚刚把粉碎地窖世界的4A级密件转到中央,我们没有收到任何的嘉奖令,连口头的称赞都没有。还有部分军方的大佬说我们是乱弹琴,有谁能告诉我这个真相是什么?什么是乱弹琴!?”
夏镇喜和朱学文相互看了一眼,都有起身汇报的欲望,却被一旁的方郁和黄生友给死死拉住了。
主场作战的廖百发硬着头发站了起来,无论是藏钟还是纪纲等人的审讯都陷入了僵局,至于周蓬蒿那边就更是钢板一块,他只能低声汇报道:“地窖世界虽然发生在一个小镇,但是牵动泥巴带动藕,里面的牵扯实在过大,可能还涉及到省市,甚至更高级别的领导,所以会进展缓慢,有所阻塞。”他看到汪强欲发飙的神色,连忙转移炮火道:“我觉得这个由湖跺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陆正风汇报比较合适!”
汪强好不容易压制住了怒火,将一旁保温杯里的浓茶呷了一大口,然后道:“陆正风人呢!”
朱学文都坐在最后一排,还是加座,所以以陆正风的级别是无法参加这个会议的,这边老板摇人了,朱学文不得不掏出手机打给陆正风,可是这家伙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看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方郁也掏出了手机,结果也是不通,两个人的额头都不由得渗出了微汗。
朱学文正要把电话打到刑侦办公室,这边办公室的电话就来了,火急火燎地汇报了一个问题:“陆正风失踪了!”
据说当时陆正风正诚惶诚恐地往湖跺县委赶,坐的还是朱学文的一号车,
看到是熟悉的0001,陆正风自然是没有丝毫的怀疑,上车后,他刚刚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把汇报材料翻到藏钟这一节,只听见前面“轰”的一声,整个一号车的车轮被炸到了空中,那些碎片还组成了个“手铐”的图案。定点的花式爆破,陆正风只受了轻微伤,显然对方是存心买弄的高手。
陆正风一边下车找到掩体,一边走近雷区想探看个究竟...
“嗖!”一个指环模样的小东西套到了陆正风的手上,就跟变魔术似的,他竟然是怎么也挣脱不了。
一个冷酷的声音从身前的林区传了过来:“陆局长,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
面前之人终于露出了端倪,他的单手摆酷地撑着下巴,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陆正风,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道:“是我,还有,友情提示一下:你手中的环联结了G6的一根引线,你跟我走一趟,还是连人带车被炸成爆米花,选一个吧!”
陆正风乖乖地跟他走了。
也不尽然,他速度很快地拍了个对方的照片到周蓬蒿的手机...
“报告书记,陆局长他...被人给挟持了!”
“什么!?”汪强暴怒的眼神扫过在场众人:“我没听错吧?主管刑侦的公安局长被人给挟持了?你们湖跺还真是惊喜不断!从惊悚小镇到局长被挟持,这是一部反恐的连续剧么?什么时候能够消停?”
通案会的级别不低,在座的有汪强,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谷远、盐渎市公安局长夏镇喜、常务副市长方郁、湖跺县县委书记廖百发、盐渎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黄生有、县公安局长朱学文等。
汪强坐在偌大的椭圆形的办公桌的一侧,其余的人都坐在他的对面,现在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谷远是汪强电话招来的,他汪强作为省委领导主政全省,需要在各地进行统筹,不能一直待在湖跺这个地方。但案件太大,省委对侦破案件的重视程度和决心又不能被低估,谷远就是他的代言人,始终坐镇湖跺,就是给这些基层的官老爷们以持续的压力。
凌晨3点的时候他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谷远,6点还不到,谷远已经在湖跺县委的办公室里老僧入定一般地候着他了。这就是一种为官之道,是一种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不到一定的级别,未必能鲜明地领略到这一点。
通案会还没有开始,汪强对谷远第一个到达会议室很是满意,他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可不久的他又进入了暴怒的状态,湖跺公安局将陆正风被挟持的消息向县委办做了详细的汇报,廖百发也是不敢怠慢,直接呈给了汪强。
听说陆正风是在来湖跺主城区的途中,被人爆破挟持,他愤怒地猛地一拍桌子,将情况汇报拍在桌上,“你们湖跺居然还是全国的治安先进县,先进在哪?票是怎么来的?”
汪强的脾气其实并不坏,只是这个时候,盖子都掀开了,那就不要再遮掩了,做老好人更是不行,那关乎一个同志的生死,甚至一座城市的安危。
“朱局长,你先说!”汪强点了名,朱学文立马弹簧式的站了起来。“盖子已经掀开了?,我们就看看这个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些什么药。”
他对朱学文面有怒色,这个公安局长任下的政委涉黑,是地窖世界的核心成员,而作为犯罪地的颜单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更是全员涉黑,是这地窖世界的保护伞。一直明哲保身的钱学龙算是一个好领导么?他此刻还不知道钱学龙的真正身份,要不估计更加暴跳如雷。还有那失踪的陆正风?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能指望他还守护一座城市?他猛地一拍桌子,不无威严地说道:“你要是觉得这个局长当的勉为其难,有的是人顶你的位置。”
被大佬定性式的批评,朱学文的脸顿时呈现猪肝色,自己当这个局长将将四年,而这个地窖组织已经存在十年有余,把所有的责任都强加于自己,真是冤,冤大头的冤,但是汪强的级别实在是太高,对于他此刻的强势,朱学文是丝毫不敢表现出逆鳞,公安虽然是条块兼管,谷远是决定自己命运的真正老大,但是省委书记摘你一个县级公安局长的乌纱那还不是小儿科,虽然自己对这官帽看得不那么重,但是至少自己要完成一个交接班的使命,任上余案清零,再把这个接力棒交到一个合适的人手中。现在的关键是这个人已经找到了,可他的失踪使得整个湖跺甚至盐渎陷入了更大的风暴之中。
“好吧,各位领导,小陆局长出了意外,我先汇报一下我们掌握的情况。”他定了定神,朗声回答起汪强的提问。
“朱学文?”汪强跟读了一遍他的名字,点了点头:“好,你说。”
此刻已是深夜,繁星满天,明月悬挂当空,湖跺县委的办公室里却是乌云密布,人人脸上都是一片银灰之色。
汪强让秘书对这朱铁头做过背调,否则以他的个性早把这湖跺公安局的局长给拿下了!根据他的了解,这朱学文在盐渎市也算是风云人物,担任盐渎市刑侦支队长的时候就战功赫赫,六年前更是以一己之力打掉了有雄厚背景的天王宫犯罪集团,在苏省都颇有盛名。他的“铁头”外号也是得至于这次巨大的反黑风暴,甚至于有坊间传闻前任省委一把大哥的贴身秘书亲自坐镇盐渎,就为保住这个天王宫。
盐渎市局党委对打黑自然是没有意见,但是打多深那是意见不一。为防止矫枉过正的重庆打黑模式的重现,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对于朱学文一查到底的汇报,纷纷给出了否定的意见,这些率先发言的领导给了他不少压力。他在局党委会的通案发言是:老人家教导我们要分清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后者会影响我们的执政大局,就应该出重拳踢狠脚,哪怕对方是铜墙铁壁,我们用头撞也要撞出一条通道,通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通道。各位领导,把我们的花朵,未成年的少女送入这该死的天王宫成为有钱有权者的陪侍,让他们未及盛开就枯萎了,这是什么矛盾?我觉得就是敌我矛盾!
夏镇喜闻言士气大震,当时他一激动,把我支持你老朱的行动说成了我支持铁头你的行动,党委会是笑成了一片,大家在欢乐的气氛里通过了彻底打击天王宫的行动。整个盐渎市局后来是三军用命,天王宫和身后的财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坚决拿下。
坊间的媒体和群众一片叫好声,“朱铁头”的外号也是不胫而走。
“你就是那个坚决打黑的朱铁头?”汪强听了一旁政法委书记谷远的低声介绍,火气顿时也降低了不少,再听谷远说朱学文是三年多前才主政湖跺县局的时候,更是不住地点头道:“朱学文同志,我收回刚才对你的批评。我们党委政府主政一方的崇高原则就是要保一方平安。保护民生,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使命,你已经当了三年多的湖跺公安局长,还没有将湖跺的治安形势扭转,出了藏钟这样的败类,还是有责任的。当然了,这个主要责任不在你。”汪强话锋一转:“接下来,我希望你能拿出在刑侦支队的魄力来,义不容辞地打击犯罪,你既然是铁头,就带头去撞,撞到底,撞到雾开见月明。”
朱学文擦了擦脑门的汗珠,连连点头,他内心在OS:“这个老夏,给我起了这么个诨号,害人不浅啊。”
这时,湖跺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张楠把这些年湖跺公安对地窖世界进行清查、登记、围猎及清剿的资料给送了过来,朱学文的介绍言简意赅,却都切中肯綮。
汪强不住地点头:“恩,你们湖跺公安的工作还是比较细致的。我至此是明白了,你们一直有嫌疑对象,但是案件开展不下去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还有里外勾连的情况,所以每次都是风声大,雨点小。你们应该启动层级汇报制,向夏市长汇报,向谷书记汇报,向我汇报…”
“是,书记。”
意识到汪强是在保护自己,朱铁头很是温暖地点点头,这个乌纱算是保住了,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幸福感,陆正风是他的嫡系,是他培养的湖跺公安的顶梁柱。现在他的的失踪,让朱学文有一股被人釜底抽薪的感觉,让他怎么也乐不起来。
朱学文汇报完毕,夏镇喜没有等汪强点名,主动地站了起来道:“汪书记,各位领导,现在政府对颜单地窖世界进行了开挖,解密在即,这个我觉得不是目前最大的事情,而是...”
谷远看了欲言又止的他一眼,扫了一眼周遭,然后道:“都是自己人,不要有顾虑,但说无妨。”
夏镇喜看了一眼方郁,然后道:“军方让我们不要再挖了,因为紧邻颜单小镇,有他们的一个秘密基地。方市长委托我和军分区联系,我们得到的答复是他们没有听说过这里有军方的基地,所以...”
汪强接过了话茬:“你说的没错,地窖世界的汇报材料到了中央领导那里,军方的高层居然也在汇报相关情况,据说内容也涉及到我们苏省颜单的地窖世界,有建议是停止开挖,保持原状...”
方郁一脸尴尬地补充道:“...不仅仅是军方,国安高层也带来了最新的指示:暂缓查案,冻结挖掘任务。”
汪强猛地一拍桌子,扬声道:“胡闹,没有正式的文件来之前,绝不能停止案件侦查!”
谷远则道:“书记,国安他们既然有明确的指令,还是别让小方他们为难了。我的建议是公安要进一步介入,有三个介入点:一地窖世界在湖跺公安的藏钟系要透底;二颜单这十三年来的涉及地窖世界的案件要挨个翻;三是关键人物要再突破,我指的是周蓬蒿,他虽然是我们的卧底,但是据说他和地窖世界的教主之间应该存在着特殊的关系。根据恢复的视频显示,藏钟关于周蓬蒿放走教主的指控是成立的。”
汪强点头沉思了一会道:“藏钟是地窖世界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这个事实能不能成立?”。
朱学文起身回答道。“可以成立。”
“慢慢来,知微显著吧,先通知你县的政法委,组成公检法三司会审。简化法办程序,在最短的时间里起诉藏钟。我们不仅要打开这地窖世界的盖子,还要形成威慑,让那些涉及其中的人主动投案,这样,我们可以获得更多的线索。”
“地窖世界和暗网联系频频,首席杀手噩梦和二号杀手惊云还没有上手...要不要和国际刑警对接一下?他们也许掌握了我们不知道的案件细节。”
谷远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朱学文则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求救的目光看往了夏镇喜。
夏镇喜了解朱学文要先救陆正风的打算,他咬咬牙站起身道:“书记,藏钟暂时还不宜处理。一是这教主、噩梦、惊云和藏青书都是案件的关键人物,他们还没有到案...二是陆正风被挟持,应该就是他们的残余势力干的,我们是不是先看清他们的出牌?”
“不能怕,不能躲。”汪强的情绪很是激动,他打断了夏镇喜的发言:“没有任何理由向犯罪分子妥协,一切浪费时间的行为都是可耻的,藏钟等在手的犯罪分子必须严办,迅速办,要打出你们政法队伍的声威和气势来,全省的老百姓都在看着呢。”汪强何尝不知道此刻动手容易打草惊蛇,但是想到即将面对的上峰压力和媒体的轰炸,他也别无选择。自己还亲子在坐镇这颜单十几天,手里就这么点存货可以趟趟手,再不拿出来还不得被动死。他汪强可不是上封心目中的宠儿,年纪也压边,并没有那么多的政治资本可以挥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节奏:快速反应,快速决断,那怕快出些零星的副作用也可以接受。
谷远一下子明白了书记的意思,汪强是不愿意等了,可以接受丢卒保车。他制止了还想反驳的夏镇喜,谷远也曾经是江苏省厅的厅长,威望犹在。
夏镇喜纵然还有千百个反驳的理由,也只能闭嘴看看老领导有什么高见。
谷远接下来的发言一针见血,“我们公安也好,国安也罢,都是快速反应部队,必须有节奏有速度,在高速里玩节奏,不能走偏,走偏就容易翻车,我觉得我们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第一,既然矛头指向盐渎市委的某领导,这不是小事,需要大量严实的可相互印证的外围材料和证据,公安厅要派出指导小组下来,但是就挂一块牌子,不要影响盐渎市局办案,盐渎市局的刑侦支队和湖跺公安局具体负责,夏市长你亲自任组长;第二,周蓬蒿和“他”之间存在某种默契,甚至苟合,我们就对症下药,组织精干力量突审周蓬蒿,我建议由国安和监委的同志为主导,盐渎反恐支队配合,确保在最快速度拿下周蓬蒿;第三,我们刚才谈的速度,就要体现在藏钟一案的处理上,我希望你们快侦快办,迅速提起公诉,这个交给湖跺的专案组,陆正风不在,朱学文局长亲子担任组长。”
谷远用行动力挺了汪强,他对谷远的办案计划和思路自然非常满意。
这个部下年纪不大,思路清晰,而且能贴合上意,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谷远这边暗中朝汪强做了个眼色,汪强会意地中止了通案会。
“书记,国安先期介入,后面又主动要撤,这个他们早先掌握的机密内容是不是要留下来分享给我们?他们是条条,不在我们省委的可控范围之内是不是要和他们的上峰进行下沟通?”
“对,对,对。”汪强一拍脑门,面有愧色:“谷书记,幸亏你来了,我的思路才算贯通。这些地方的头头脑脑溜须拍马都是一把好手,整起事情来都是一团浆糊。”
汪强立即和国安总局分管领导取得了联系,得到的情报是陆正风状态不好,可能凶多吉少。而地窖世界背后可能还牵扯到军方,具体内容他们也不是很方便透露。
“那你们在颜单获得的证据视频能不能分享给公安?”汪强连忙追问了一句。
对方犹豫了数秒,然后果断拒绝了,还不容分说地挂掉了电话。
汪强和谷远两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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