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选夫之事,一石激起千层浪。
陛下病倒了。
听说是被摄政王给气的!
京城四品以上官员,昏倒一大半。
大概也是被摄政王的话给吓的!
另外一小半的王公大臣们,正忙着清点家中适龄的儿郎有几个,赶紧给寻么个姑娘成亲。
什么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差不多能看的过去就得了!
哪儿还有时间再挑!再挑就要送进宫中,给女皇陛下当男宠了!
卖子求荣的名声,可不那么好听。
众人心知肚明,当今女帝有名无实,一不掌权,二不掌兵,就连在朝堂之上说句话,都得被摄政王噎半天,让人如何放心投靠?
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天子这棵“大树”,委实有些嫩了点。
真正执掌生杀予夺大权的人,不是龙椅上这位,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女帝,不过是摄政王一手扶持上位的傀儡而已,不堪大用。
大夏京师,天子脚下。
迎亲送嫁的队伍,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你方唱吧我登场,不消几日,京城遍地是红妆。
成亲的人多了,难免有撞到一起去的时候,要搁在从前,非得你争我抢,赢个高低上下出来不可,可如今……大家见面都异常和气。
“呦,这是赵家公子成亲吧?”
“正是!你们这是……梁府的吧?”
“我们家大小姐前儿刚嫁到你们赵家长房去,都是一家人!您先请!”
“别别别,亲家先来,您请,您请!”
“赶早不如赶巧,要不……咱们一起走着?”
“一起走着!”
礼部尚书杜之回,自打被摄政王安排这差事,回府倒地,一病就是三天,醒来,睁开眼睛就哭:“为啥倒霉的总是我!”
替皇上张罗男人不是好活,处理不妥,满身诟病,既得罪人不说,在圣上面前又讨不着好。
杜尚书整日躲在府中装鸵鸟,就怕出门被人砸鸡蛋。
摄政王派人前来催促进度,他就端着药碗连咳带喘推托,“不是臣不为主上尽心,实在是身体不适,有心无力啊!”
“既然杜尚书年事已高,有心无力,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礼部公事繁杂劳苦,本王会奏请圣上,准杜大人告老还乡,荣归故里,颐养天年。”
言下之意,不想好好做事,趁早滚蛋。
摄政王的话,传回尚书府。
杜尚书一个鲤鱼打挺,从“病床”上翻身蹦起。
“扶本大人起来!臣杜之回还能再为朝廷鞠躬尽瘁五百年!”
正值壮年的杜尚书,岂肯丢官卸任,第二日,便精神抖擞的去礼部上班,没过多久,一份最新的帝君预选花名册,新鲜出炉了!
女帝宋辞君摸着这份滚烫的花名册,幽幽叹气。
她叹气不要紧,前来切脉的太医,在帷帐外,吓得手一抖,差点松掉手中悬丝。
“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隔着帷帐,太医紧张询问。
宋辞君的注意力放在名册之上,幽幽道:“心。”憋屈。
太医脸色一白。
合上花名册,宋辞君抬起头,想起近来卧病在床的原因,忍不住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太医面上一片乌黑。
“许太医?”
“臣在!”
“爱卿家中可有适龄公子?”
“陛……陛……陛下?!”许太医闻言,大惊失色。
他家中确实有一犬子,正值十七、八岁,已有功名在身,家中还指望他登科耀祖,陛下不是看上他家小儿了吧?
宋辞君岂能不知对方声音颤抖因为何事?虽然明知此事颇为荒唐,可亲眼看见别人“嫌弃”自己,心里总觉得挺不是滋味的,她差哪儿?
“唉,连许爱卿都不想送爱子入宫伴朕,又何况是他人呢。”
许太医噗通一声跪地,“臣有罪!”
“你哪里有罪。”宋辞君幽幽叹息,这明明是摄政王给她挖的坑。
“臣……臣……臣不知,但臣有罪!”
“……”宋辞君无语。
养心殿的大门,好进不好出,尤其是最近几日。
但凡从里面全身而退的太医,回到太医院,都一个姿势:瘫软在椅子上放空大脑。
累的!
“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不太好,闵太医去了可要小心答话。”
“陛下初长成,难免心情烦躁,诸位大人务必要小心应对。”太医院院使大人精心提点。
“唉……”众人同声叹气。
浓浓愁雾,如黑云压顶,笼罩在太医院上空。
负责记录的医官,在问诊记录册中,留下一行清晰小字:
凤元二年,农历六月二十三,女帝初潮及笄,心情多日烦郁。
摄政王府,竹园,思君堂。
蔺琰安安静静坐在一张长案前,聚精会神雕刻木像,一刀一刃,细心认真。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捏着刻刀,力道精准,手中原木不久露出清晰的轮廓,仔细看,隐约可见一名女子样貌。
日光浮影从窗棱掠过桌面,暖意生辉,不知不觉间,日落西山,余晖静谧,浮生一日眨眼而过。
他还保持着坐在桌前的姿势,一心一意,眼睛里只有手中木像,不闻其它。
院外,忽然响起突兀的吵杂声。
“别拦我!我找你们家王爷!”
“蔺琰,你给我出来!闭门不见算什么能耐!”
“信不信我砍了你们这群狗奴才?”
“蔺琰,滚出来!”
堂内,蔺琰抠掉最后一点碎屑,人像已成。
一尊木质美人像,端端正正立在桌案之上,蔺琰浑然不管外面如何吵闹,兀自端详自己的作品。
黑眸深处,翻卷着连自己都辨不清的浓重情绪,忽明忽暗。
看了一会,他忽然伸手将木像拿回,双手用力,咔嚓一声将其掰断,重重扔到地上。
连一眼都不肯再看,脸色阴沉,摔门而出。
都是残次品!
连她万分之一的神韵皆无!
“蔺琰!你给我滚……咦?”
“喂!你去哪儿?”
“不好!你家王爷又发疯了,赶紧给我备匹马!”
傍晚,御街上,行人不多,徐徕骑在马上,扬鞭奋蹄气喘吁吁的在后面紧紧追赶前面的人。
“等等我徐徕啊!你又要去将军墓前发疯是不是?”
“喂!你能不能正常点?
“再这样下去,宋将军就是做鬼,都要烦死你了!”
徐徕口无遮拦,觉得自己说的句句在理,正喊的兴起,忽觉黑影罩面,眼前一花。
半晌儿,回过神,捂着右眼眶骂道:
“你竟然敢揍老子?!我要到将军坟前告你的黑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