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延安窑洞里,一盏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
杨红叶望着灯芯顶端的星点亮光,感叹道:“晓光、晨光俩兄弟,一个在延安,一个在西安;一个是共*党抚养,一个是国民党抚养。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们相遇,那个场面会是怎样的?”语气中不无伤心。
一旁的高振麟低头看看怀里的晓光,也黯然道:“不知道这辈子他们还能不能见面。”
每每想起和杨红叶的这段对话,高振麟心里就很难过。
晓光是那年夏末初秋来到他身边的。
虽已是秋初,可西安的气温依然居高不下。
入夜,市区南边一幢不起眼的小楼,此时却因为即将到来的一场风暴,突然变得异乎寻常起来。
这小楼有两层,楼下是临街的杂货铺;楼上则是店家日常居住的处所。
透过二层紧闭的玻璃窗,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大致情形:屋内有一男一女,年纪大约都在三十岁左右,女人在窗边的桌子上整理着文件,随手递给身后的男人,男人则分批将文件投进屋子中间一个点着了火的瓦盆中,便见一股股黑烟直往屋顶上窜。
屋外不远处,一群拿着手枪、杀气腾腾的人正聚集在一起,听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
随后,那个高个男人扬起一张国字型的脸,用手指点着几个人:“你们几个,还有振麟跟着我,剩下的三个绕到后面去。”
说完,他一挥手,众人便跟着行动起来。
几个人快步冲到杂货铺门前,只听“咣”的一声,店铺的门被踹开了,几个人跟着冲了进去。
一层的铺面空无一人,只有货架上摆着的各样杂货商品。
为首那人见状,朝楼上再一扬手,众人刚聚到楼梯口正准备上二楼,突然听到上面传来两声枪响,随即一人肩部中弹倒地,另外几个人忙不迭地抱头躲避。
紧接着一名持枪男子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飞快地向着楼下射击,然后蹲在楼梯扶手处躲藏,楼下众人也立马还击。
这样你来我往,楼上楼下几个回合之后,那名男子终于身中数弹倒在了楼梯口。
见此情形,为首那个国字型脸男人忙带着众人迅速上楼。
此时,二楼的房间内,女人已经将最后一页文件放进火盆里,看着火苗窜起又熄灭,倾刻间盆子里面只剩下黑乎乎的灰烬。
听到枪声暂歇,女人明白自己的丈夫已经牺牲,她反倒如释众负地吐了口气,随着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站了起来,转头往身后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伸手迅速从后腰掏出手枪,三两步冲到房间门口,对着楼梯的方向猛扣扳机,边开枪边往外走。
几声枪响过后,跑在前面的两个闯入者相继倒下。
国字型脸男人猫腰蹲在楼梯的一个拐角处,借着楼梯扶手和同伴枪声的掩护,瞄准楼上开了一枪,就见那子弹射进了女人的胸口,她依着墙壁滑了下去。
女人靠卧在墙上,虚弱着还要举枪,却被再次冲到楼梯口的人补了两枪,就此闭了双眼,再也不能动弹。
看着眼前的场景,国字型脸男人十分沮丧:想要活捉的两个人现下都命丧黄泉。他
只好下令手下的人在一层翻箱倒柜去搜查,希望能找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接着转身朝站在身后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说:“振麟,你上楼去看看。”
原来,这是一队刚刚结束了“汉中培训班”训练的军统人员,为首的高个微胖国字型脸男人叫高亚麒,正带领一个小队执行军统西安站的逮捕地下党行动。
被唤作振麟的男子是高亚麒的亲兄弟高振麟——一个同样个子高大,却挺拔结实、身手敏捷、面容俊朗的年轻人,在北平时有人曾送绰号“玉面杀手”给他,在军统内部小有一些名气。
高振麟明白兄长是让他确认一下是否还有活口,于是蹑手蹑脚上了楼,在门口探查了一会儿,见无动静,这才小心冀冀地走进去。
他在这个几乎可以称为“家徒四壁”的房间里环顾了一圈,发现屋内一片凌乱,除了那个瓦钵还在徐徐地冒着黑烟,屋角有个小小的立柜,此外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待要转身出去,猛然间觉得墙角那个立柜的门似乎轻轻动了一下,他立时警觉起来,迅速转过身,悄悄沿着墙壁走近了。
透过柜门开启的小小缝隙,他看到一双极其清澈的眼睛正惊恐地望着自己。
那是一个约莫5岁的男孩。
他马上明白了,这应该是那对夫妇的孩子。
他低头从立柜门缝凝视着那孩子,虽然仅仅只有几秒钟,却似乎又非常漫长。
随后,他感觉心底里某个地方猛然间一片柔软,于是赶紧打开柜门,把孩子拉出来抱在怀里,用手捂住孩子的双眼,让他不要看到自己父母被枪杀的场面,然后从狭窄的楼梯一步一步下到一楼。
惊吓中的孩子倒也没挣扎,任由他抱着。
当一切结束,行动队便撤离了。高振麟松开捂在孩子眼上的手,和小家伙互相直视对方。
两人正对视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