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戚阿九秀眉紧蹙,满面愁思,九驸马心底长叹一声,到底没将其中缘由与她一一说清楚,只握着她的手无奈道:“公主是想不明白,还是心生嫉妒?”
“你又胡扯!”戚阿九不满道:“你觉得我会嫉妒她?她是嫁妆比我多了,还是在父皇面前比我更受宠?”
作为皇室公主,在这一代其实没有出彩的,所有公主的嫁妆都有定额,分不出三六九等来。
除了他们各自的母妃所添加的东西,其余的便只能从国库以及皇弟的私库里出。
连连三个反问,砸的九驸马微有些头疼,见九公主紧追着不放,非要让他给出个答案时,九驸马忙出声赔罪。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公主怎么可能会嫉妒十二公主?你可是她的九姐,在排名上都占了她的先,我的意思是——”
九驸马绞尽脑汁:“事情的发生总会有原因存在,十二公主与东宫太子是否交好与我们并无关系,公主何必如此在意?”
他与君琛有几分交情。
且近两日也曾去拜访过,因缘巧合下从那人的口中套出了不少的话。
思及那人眉眼中的深沉,九驸马更为头疼,但又不能与九公主说出自己的猜测,就只能打太极,一句也不敢往重点上扯。
“说句不好听的,东宫太子城府颇深,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单纯的对十二公主好?有可能他是想利用十二公主呢?”
也许是已经利用过了,眼下的一切都是东宫太子做出的补偿——九驸马在心底默默的说完最后一句话。
经过九驸马的重重努力,戚阿九勉强被说服了。
她虽然不缺这么一两件生辰礼,可若是别人都有,而她没有……
心里总会不怎么舒服。
幸亏,在太子哥哥那里,除了十二与十三外,其余所有公主都是同一种对待方式。
——漠视。
……
十二公主府。
得知东宫来人,大受打击的戚孜环强撑着精神出来迎接。
她的面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远远的看去,她身子单薄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之吹倒,眼中也全是深藏的悲苦之意。
此等悲伤,就连见惯了世事的姬方也有些不敢直视。
然而,当瞧见东宫太子精心准备的礼物时,戚孜环眼中的痛苦之意稍稍减去。
见状,姬方忙道:“这可是太子殿下私库中最名贵的一件宝贝了,听说公主殿下琴技高超,太子殿下特意将此物拿出作为公主殿下的生辰礼,不知公主可欢喜?”
东西是侍夏挑的,最后经过戚长容的首肯。
“这是,绕梁?”
绕梁,四大名琴之一,以琴音独特,且能绕梁三日而出名,这一架琴可谓是有价无市,世间独此一架。
戚孜环仿佛看见一座金山堆在自己的眼前,哪怕她再怎么难受,都不由得为这架琴而失神片刻。
作为皇室最刁蛮的公主,她也只有在弹琴这一项上颇有建树。
可……
“太子哥哥的琴技比我更好,为何太子哥哥不自己留着用?”
见戚长容面露迟疑,姬方笑得无懈可击,平静道
:“太子殿下的琴技早已不需要过多的装饰雕琢——何况太子殿下作为一国储君,日后的大晋帝王,又怎能经常沉溺于琴音之中,便是太子殿下留下绕梁,只怕日后也只是留在库房中落灰,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其送到更珍爱它的人手上。”
戚孜环张了张嘴:“这是太子哥哥的意思?”
“正是。”姬方颔首,坦然道:“奴可不敢假传太子口谕。”
说罢,他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公主殿下心中可觉得欢喜?”
这一次戚孜环没有再犹豫,半点也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欢喜,凡是世间爱琴之人,若能得到绕梁,谁会不欢喜?”
“既如此,奴就放心了。”姬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面对戚孜环投来疑惑的眼神,解释道:“问公主殿下是否欢喜,是太子殿下亲自交代的。”
“公主答的是欢喜,奴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话音刚落,姬方不再犹豫,行了个礼后便转身告辞。
步伐之利落,连身后春采追上来送的赏银也没有收。
谁的赏银该收,谁的赏银不该收,姬方自然心中有数。
眼瞧着在太子殿下的眼里,十二公主身份变得特别,他万分愿意结这一桩善缘。
是以,春采只好无功而返,回到戚孜环的身边,握着五十两的银钱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戚孜环多看了她一眼,问道:“他没有收?”
“是。”春采点头道:“那位公公走得很快,奴跟不上。”
戚孜环点头,不再多言。
见状,春采将银票放回原来的位置,再走回来待在戚孜环的身边。
主仆二人就这么愣愣的望着举世名琴绕梁,眼中或是茫然的光,或是激动的不能自已却要强制忍住的惊喜。
茫然是戚孜环,惊喜是春采。
“春采,你知道我为何要给你取名为春采吗?”莫名其妙的,戚孜环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
春采摇了摇头,却是不知。
她原本有自己的名字,可在四五年前,殿下忽然兴致勃勃的改了她的名。
春采……春采,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戚孜环也没想过她会知道,哪怕心底越发空荡荡,也语气如常的作出解释:“因为太子哥哥有两个昭训,她们分别名唤侍夏与侍春。”
因为有了侍夏与侍春,所以才有了春采与扶夏。
此等深情厚意,又怎是旁人能明白的?
在她的心中,太子哥哥早已与神氐并无区别。
是以,就算是在身旁侍女的名字上,戚孜环也想与东宫更近两分。
好似这样,她与太子哥哥的关系就能与旁人不同。
春采沉默,忽而想到了被罚贬的扶夏,意识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春采都快觉得怠慢了这‘一座金山’的时候,沉默许久的戚孜环忽而开口问道:“母妃……可有赏下生辰礼来?”
听闻此话,春采不太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只好委婉提醒:“今日公主殿下是在莲池宫用的膳。”
此话一出,戚孜环顿时明白了。
她们以为母妃的赏赐以及祝贺之语都会在私底下告知于她。
可是,母妃不仅一点表示都没有,甚至一颗心都扑在了小皇子的身上,眼中半点也无自己的容身之处。
小皇子……不,那不是小皇子,是个不知其父是谁的野种。
想到莲池宫嘈杂的哭声,戚孜环眼中划过一道冷光。
既然是假货,就不应当再占着那个位置……拦了她太子哥哥的路。
无人知晓,此时此刻的戚孜环做出了怎么样的决定。
……
转眼来到十一月初,上京因蒋贼而泛起的波澜重新回归于平静,蒋伯文留下的烂摊子已被收拾的差不多。
而作为收拾烂摊子的首功之人——东宫太子戚长容,再一次成了众人的焦点。
源源不断的礼物被送入东宫。
有来自于晋安皇的赏赐,也有来自于诸位胆战心惊的大臣们的讨好。
送礼之人,大多都能与蒋伯文扯上那么一两分关系,为了保全自身,他们不得不出此下策——贿赂东宫。
所有送来东宫的东西,戚长容一律来之不拒,心情不错的将之收下。
可虽然收了的东西,该下手的时候她依旧不会留情,在短短的一个多月中,就将上京来了一次极大的清洗,令人欲哭无泪的同时又不敢对她生出怨言,生怕再次迎来不可承受的报复。
十一月十二日,皇宫再度摆宴。
此次宴会极为单调,既不能过度饮酒,也不能寻欢作乐。
借此机会,晋安皇狠狠警告了一番朝中与蒋伯文有关的之人,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同时,又恨不得立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十数位朝臣之中,坐在宴席之首的杨一殊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恐怖的血色九月已然过去,但就他所知道的,因为蒋伯文一事,东宫在上京起码斩了上千人的头颅。
还有那些他不知道的……
数量或许很恐怖。
不由得再次庆幸——幸亏当初的蒋伯文拒绝了他。
坐在对面的赵理仿佛察觉了他的忐忑不安,遥遥的举起酒杯,点头示意。
杨一殊连忙收敛心神,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以一笑,再把杯中之酒引进。
从前,是太师的地位超然。
而今,能与他分庭抗礼的,则变成了丞相赵理。
一根啃不动的硬骨头。
龙椅上,晋安皇道:“此次蒋贼一案彻底落幕,由蒋贼所负责的各种事宜,也已移交各位爱卿之手,还请各位爱情能用心对待,尽快熟悉手中事宜,不要让朕失望。”
低缓沉稳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中响起,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扫晋安皇的兴致,纷纷说了几句漂亮话撑场面。
无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晋安皇面上都扬起满意的笑容:“既然诸位已经应下,日后若再出了问题,就别怪朕翻脸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