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边她的打趣,君琛面无表情。
见他没有反应,且驾着马坚定的往远处跑,戚长容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紧张之下一手紧握着他的衣领,皱眉道:“将军真打算带着孤私奔?”
若前一句是毫不在意的打趣,那么后一句便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对于面前的男人,她着实没有把握能猜透他的想法。
这一次君琛终于没有再忽视她,低头看着她,讥讽道:“怎么,不行吗?”
他的声音很哑。
连日来的赶路,中途未曾好生歇息,使他眼下一片青黑。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后,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戚长容忽然觉得心里很是难受。
半响,她勉强的笑了笑,垂眸道:“咱们要是私奔,被抓回去可就没命了。”
“让你去燕国也是一个死,私奔也是一个死,有何区别?”
“区别可大了。”戚长容煞有其事的说着:“去了燕国,孤铁定不会死,可要是和将军私奔,就算父皇不要孤的脑袋,孤臊也臊死了。”
“太子就这么有把握?”忽视最后一句话,君琛嘲笑她道:“那燕国如今正处于内乱,用龙潭虎穴形容也差不多,你要是去了,别说能不能活,就算想要留个全尸也难。”
“那是对于别人而言。”戚长容唇角挂着淡笑,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寒毛直竖。
“对于孤而言,所谓的龙潭虎穴其实就是家养的羊群,而孤就是野狼,狼入羊群,焉有害怕之理?”
这话说的狂妄,甚至隐含煞气,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想到燕国的爪牙,戚长容眼中的寒意渐敛,正待再开口说些什么,满腹的话却无处可诉。
戚长容从下向上望,恰巧看见君琛微动的喉结,鬼使神差之下,仿佛着了魔似的,她一手攀着君琛的肩膀,忽而抬头吻了上去。
温热的唇触及滑动的喉结时,君琛浑身紧绷,握着缰绳的手更紧了两分。
细嫩的唇角在喉结上摩擦了两下,戚长容附在他耳边叹道:“将军,莫要让孤为难。”
听到她隐含叹息的声音,君琛怒意翻腾的头脑突然寻到了一丝清明,如醍醐灌顶一般,因连续赶路酝酿出的怒气渐散。
她没有多说,可君琛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回去,而不是苟且于世间,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不留遗憾。
他明白她在追求什么。
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更觉得恼怒。
怀中之人如此聪慧,倘若他不愿意,偌大的朝堂,谁又能轻易的将她送至敌国?
这一切分明就是她的算计罢了,就算她不是主谋,她也是在顺水推舟。
马儿的速度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马背上的颠簸渐趋于平稳。
良久,君琛声音沙哑的道:“你就这么想去燕国?”
戚长容拥着他,轻轻笑开:“非去不可。”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之间又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好似一瞬间,好似石枯海烂,君琛终于有了动静。
他握紧缰绳调转方向,仿佛泄怒一般,下一秒手中马鞭狠狠扬下。
“驾!”
千里马一声长鸣,朝来时的方向返回。
见状,感受着呼啸而来的寒风以及耳边这人的心跳声,戚长容嘴边的笑越发浓烈。
远处的侍夏等人建那匹骏马又重新跑了回来,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他们真怕这两位小祖宗想一出是一出,让所有人都无法交差。
两人没有回车队,而是驾车马来到了坡顶的石亭,正正好好背对着斜坡下的那些人。
君琛翻身而下,待站稳后才向上伸手,等到掌心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后,他僵硬着脸直接拦腰将人抱了下来。
然后牵着人走入石亭。
片刻后,君琛松开手,眸光幽幽的质问她:“离开之前,我派人送进东宫的东西你有没有仔细看?”
“将军说的是这个吗?”戚长容满面恍然,取下腰间悬挂着的君家令牌,明知故问道:“将军放心,自从得它以后,孤日日带着,未曾离过身。”
对于能号令整个军家的令牌,君琛看也未看一眼,不光热烈的盯着眼前的人,像是强忍着某些情绪:“你很清楚,我说的不是这个。”
见状,戚长容不再逗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后,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木盒。
“既然将军说的不是君家令牌,那就是这个了。”
君琛盯着她,她也盯着他。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戚长容眨了眨眼,几乎忍不住心底的愉悦,而后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绢布上的内容,孤一字未看。”
君琛眼中的期待消失,忽而变得冷硬起来:“为何不看?”
“相比绢布上冷冰冰的字眼,孤更想听将军亲口说。”
话音一落,眼前人的脸上突然飘过一抹可疑的红云。
戚长容心下惊讶,不由得更凑近了些,仔细瞧着眼前的人猜测道:“难不成将军在绢布上写了些见不得人的话?”
“胡说!”君琛拧紧了眉头,认真道:“上面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既然这样……”
戚长容了然的点了点头:“如今孤已站在将军的面前,将军有何想说的话,请尽管说。”
“……”
像是卡了壳似的,设想过千百遍的场景蓦地出现在眼前,君琛却一时陷入哑然。
良久,君琛接过戚长容手中的君门令牌,垂下目光撩开衣袍半跪了下去。
见状,戚长容指尖微动,却是没有动作。
“给殿下这块令牌的意思是——”
“臣愿成为殿下马前卒、手中刀、心中沟壑,为殿下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从此以后,君门、君琛,只效忠戚长容一人。”
“成为殿下的垫脚石,是臣之荣幸。”
微哑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雪中,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
仿佛怕她听不清似的,君琛又重新复述了一遍,字字情真,无半分作假。
字字句句,戚长容听得眼眶一热,当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明知自己心存不善,却愿成为她手中刀剑。
耳边的风雪呼啸声渐渐消失,整个天地似乎只剩下他们二人。
戚长容只看得见他,良久,她打开木盒,取出了里面的全部,笑着问道:“那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许是被激烈的情绪所传染,戚长容的声音也沙哑了下去。
原本低头宣誓的君琛蓦然抬起头来,眸光一眨不眨的落在戚长容身上,认真道:“民间说,送女子胭脂,便是心悦于她的意思,而我送了殿下胭脂,殿下也接受了,那便代表着——两情相悦。”
“从此以后,我愿拜倒于殿下裙下,无论生死,眼中心中均只有你一人。”
他就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在这一刻,愿将身家性命都托于她手上。
生与死,唯她而已。
戚长容忽而笑开,就像是最为冷艳的雪梅,在这一刻绽放开来。
她扶着君琛站起来,打趣道:“都说君门君琛最为不解风情,自弱冠以来不知拒绝多少京门淑女,且毒舌的那个淑女们自闭……如今孤看来,传言果真不可信。”
“将军的话,孤记住了,且会镌刻于心底。”
“望,两不相忘。”
话落,她毫不犹豫的拾起坐在脚边的油伞,而后举了起来,抵在君琛胸口的手微微用力,将人狠狠的往后按在身后的柱子上,踮起脚尖凑了上去,吻上了肖想已久的冷唇。
宽大的伞面彻底将两人遮挡开来。
瞧着眼前干涩到裂开的唇皮,戚长容一点点的研磨着,一步一步,直至逼迫的他不得不启唇。
她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君琛的面上扫来扫去。
转瞬的震惊以后,君琛立刻回过神来,一手搭在戚长容纤细的腰间,一手抵在她的肩头,温柔且不失力道的迫使两人换了个位置,将人抵在宽大的柱子上……
彻底反客为主。
像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直至血腥味在两人口腔中弥漫开来,两人才微微喘息着分开。
陌生的体验几乎令人失智,君琛眸色幽深,粗厉的拇指指腹不停摩擦着戚长容被吻得鲜红的唇角,眼中的欲望分明,在这一刻只想将她拆吃入肚。
见状,戚长容在他胸膛处蹭了蹭,声音沙哑的半开玩笑道:“从此以后,将军再也不能多看世间美人一眼,可会后悔?”
“得你一人,抵天下人。”
闻言,戚长容闷闷一笑。
恰是这时,君琛忽然想到了从上京传回军营的消息,眼中的幽暗渐退,轻声问道:“听说莲姬怀孕了?”
“是。”戚长容深深吸了口气,不曾瞒他:“如今算起来,应当有五个月了。”
对于戚长容的特殊,君琛心下了然,可谁知如今竟然多了一个异数。
君琛微蹙着眉,冷硬道:“可否要我命人除掉那个孩子?”
“不必。”戚长容摇了摇头。
“为何?你从不是个心软之人,别告诉我动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