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找到强大到足以令父皇考虑的夫家,那么莲姬也就不用处处小心谨慎,戚孜环也能骄纵的理所应当些。
莲姬的计策看似冒险了些,而且就算他们相中了人家,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当这个驸马,父皇若是不愿意也可暗中操控一切。
不稳定因素实在太多。
可莲姬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做无用功,除非她已经找到让父皇无法拒绝的方法。
想来想去,戚长容唯一能想到的是——生米煮成熟饭,并且闹得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最在意皇族名声的父皇就不得不应允。
强逼父皇做出抉择,这是最愚蠢,也是最有效的做法。
而如今朝堂上手握重权,前途似锦,并且适合婚嫁的也就那么几位。
蒋伯文独子蒋尤,年龄最合适。
杨一殊长子杨兰泽,未来内定的内阁大臣之一。
至于……
大将军君琛,手握几十万大军,又是君家唯一的继承人,至今未娶,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将会是最好的人选。
大晋可没有驸马不得入仕这条规矩。
戚长容不想放任不管,稀里糊涂的让手里最锋利的刀,成为日后不得不防的敌人。
两个丫头不蠢。
戚长容已经说的如此透彻,几乎将莲姬与戚孜环剖悉一番,她们再傻也明白了。
侍春愣怔道:“这样一来,就算十二公主目的达成,她们也一定会在皇上跟前失宠吧。”
侍夏抿唇,点明事实:“她们本来就没有多得宠。”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宠。
等到皇上厌倦了莲姬的颜色,她们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里便算不得什么了。
侍夏喃喃道:“可奴还是不明白,为何皇上不将公主们许配给未来可期的大臣们,反倒要把她们嫁给碌碌无为的失志之人……”
历朝历代的皇帝不都是以联姻为手段,奖赏或拉拢官员,令他们深感皇恩浩荡,从而对皇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侍夏的疑惑曾经也是上辈子戚长容的疑惑,直到即位时才知道真相。
父皇身体有恙,此一生唯独自己一个孩子,又怎会生出那么多的公主。
那些公主实则只是父皇为保护她的障眼法,并无皇族血脉。
既然不是皇族中人,父皇又怎能容忍她们顶着皇族公主的名头到处耀武扬威?
冷落公主们长大是第一步,将公主们嫁给寒门是第二步,这第三步……怕就是要绝公主们的后。
这样一来,但凭如何,上京都不会有人敢说出‘我是某某公主的孩子’这样的话。
待数十年后,由父皇一手导致的闹剧也就会不了了之,于戚氏皇族的名声也一点无碍。
九公主府坐落在上京有名的贵人圈里,虽不受宠,可公主该有的体面都有。
此时公主府前门庭若市府外停着许多马车,驸马爷站在门口,笑眯眯的迎客,领着人进府,然后再出来迎客,周而复始,脸上始终不见半点无奈。
至于来自各府的各种生辰礼,更是琳琅满目,什么稀奇玩意都有。
大晋男女之防并不严苛,但今日公主府客人实在太多,未免发生意外,九公主早在前几日便安排了两处招待客人。
一处是接待男客的前厅,足以容纳数十人。
一处是后花园,女客们尽可以在此嬉笑打闹,两边互不干涉。
众人簇拥之下,九公主纠结的看着眼前被移栽而来的牡丹与芍药,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牡丹是戚自若带来的,芍药出自戚孜环手中。
也不知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处处要与戚自若争个高低,连及笄礼都是一样的。
以女子的眼光来瞧,这株牡丹并不是宫中御花园内最好的,反倒是芍药更胜一筹。
女客们自然也瞧见了九公主复杂的神情,戚孜环隐隐得意的眼神,还有十三公主腼腆的模样。
一时间笑声四起,纷纷打趣。
“十三公主眼光独特,可红花绿叶未经修剪,看起来却是乱了些。”
“是啊,这牡丹虽是贵重,但未精心雕琢,相比芍药是落了下风。”
“还是十二公主心灵手巧,芍药贵在用心,看起来极为舒适。”
有人赞叹就有人不屑。
听着那些好似故意捧高戚孜环,踩低戚自若的话,九公主不耐的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好了,无论牡丹还是芍药,都是两位皇妹的心意,何来高低之分?”
九公主突然发怒,惹得其他人一阵愣怔,而后反应过来,忙笑着赔不是。
戚自若一直笑着,全然不将恶意之言放在心上,等到诸位贵女说完后,她才恍若不经意的道:“九姐有所不知,这株牡丹是太子哥哥亲自挑选的,她未说修剪,皇妹我也就不敢自作主张,太子哥哥能在数十簇花里选中它,相比是觉得它极好看的。”
戚孜环脸上的得意戛然而止,来自各处的打趣也同时停了下来。
贵女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特别是之前把牡丹说的一文不值的几人,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好看的很。
九公主眼中飞快划过一抹笑意,视线从戚孜环差点扭烂手帕的手上略过,眼里笑意更甚。
她并不喜欢这个皇妹,自然容不得戚孜环在她的生辰宴上出风头。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皇兄果然好眼光。”
九公主的花就像打开了某个按钮,先前对牡丹一阵嫌弃的诸人恨不得将世上所有最美好的词语拿来形容它。
她们夸的越真诚,戚孜环的脸色就越难看,死死瞪着戚自若,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戚孜环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好一个十三,竟然敢拿太子的名头压她!
还是跟在她身边的老嬷嬷察觉不对,暗地里扯了扯戚孜环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别坏了正事。
后院中的气氛越发热闹,府中精致的景色更是引人赞叹,就连平日用的点心都和别处不同。
府中丫鬟在九公主耳边轻声道:“公主,驸马爷过来了。”
丫鬟话音刚落,言驸马随之跨步走进后院。
“九驸马爷到!”
乱哄哄的后院稍静,贵女们委身行半礼。
九公主起身迎去,眼中笑意不散,娇嗔道:“你不在前厅好好招待客人,来我这里做什么?”
言青洒脱一笑,在她耳边偷偷道:“还不是怕你镇不住场面,想来给公主殿下撑撑面子,公主殿下怎得还怪我了。”
九公主小脸微红,狠狠在他腰间一扭:“你给本宫安分点,这里还有外人,莫要让她们看了笑话!”
都自称本宫了,想是快要恼羞成怒,言青咳嗽一声,仿佛才看见周围的人,正色道:“今日乃是公主生辰,劳烦请诸位姑娘照顾一二,言青在此谢过。”
说罢,他竟是一拱手,郑重其事的模样。
戚自若移步避开,打趣道:“九姐夫言重,今日自然寿星最大。”
戚孜环也忙表态:“正是,大好日子,无人敢给九姐添堵的。”
闻言,九公主不动声色的翘了戚孜环一眼。
心道从你出现的那刻开始,她心里就已经堵得不行。
言青本是笑着。
府中奴仆快步而来,忽而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言青脸色一变,一直注视着他的九公主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今日可是她的宴礼,千防万防到了如今,好不容易开了场,可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
“无碍。”见她草木皆兵,言青摇头安抚她:“前头出了些小事,我要立即处理。”
九公主松了口气,善解人意道:“你去吧,这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
言青大步朝外走着,脸色难看的呵斥府中下人:“糊涂!为何不将殿下迎进来?”
“奴婢迎了,可那位说她无请帖,不好不请自来,令奴婢先行通报一声。”
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无意义。
现在言青只求府里人并未怠慢那位。
越过亭台楼阁,行过莲池花海,言青终于行至门前,一眼望见刻有东宫标识的,最显眼的马车。
他在马车前站定,态度异常恭敬的弯腰行礼。
“臣言青,恭请殿下驾临。”
马车木门开了,侍夏侍春分别自车上跳下。
而后慢慢掀开挡在门后的珠帘。
珠帘碰撞的清脆声下,戚长容微微弯腰走了出来,在侍夏的搀扶下踩着木凳走下。
公主府外跪了一地的人。
若是不明真相的路人见了这一幕,许是会以为九公主府的人惹了事,如今戚长容是来兴师问罪的。
“妹婿免礼。”戚长容声线冷淡,伸手去扶他:“孤不请自来,确是唐突了,还请妹婿不要介怀。”
言青哪里敢介怀,忙顺势而起:“殿下哪里的话,殿下身份尊贵,前来本就是为府中添彩,臣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介怀?”
戚长容淡笑,似是放了心:“如此便好。”
两人结伴入府,戚长容从容自若,言青额上已慢慢渗出豆大冷汗,紧张的大气不敢喘,路上强自镇定,磕磕绊绊的介绍公主府的景致。
好在戚长容不介意他的失礼,时不时的应上一声,不至于让言青一人唱独角戏,气氛一时也颇为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