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容被迫在东宫修养几日,直到月事结束以后才得以自由。
由于她有前科,这几天侍夏侍春奉孙氏之命紧盯她,几乎寸步不离,但凡她有一丝想出东宫的想法,俩丫头就会做出一副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架势,逼的她不得不将事情暂且延后。
所幸并未耽搁大事。
三月二十九这日,她解除禁令,无事一身轻的出了东宫,身后再无动不动就假哭的两只跟屁虫。
姬方见她阴沉多日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颜,也忍不住跟着笑:“殿下今日为何这么高兴?”
“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不懂。”
戚长容轻快愉悦的声音成功让姬方想歪,他捂嘴偷笑:“奴是阉人,自然不懂殿下的快乐,不过男女间也就那么回事,就是不知道咱们东宫什么时候能添位小主子。”
一边说,姬方一边偷偷打量戚长容的神情。
见她微微一怔,似是在考虑的模样,心头火热以为有戏,又道:“这几日殿下与两位昭训形影不离,共寝共眠,宫人们都说殿下好事将近了。”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就连姬方心里也隐隐期待,只因他曾几次亲眼目睹殿下和昭训打情骂俏的场面,亲密的让他这个阉人都感到脸红。
戚长容自是不知姬方因曾见过她为出宫一事多次与侍春侍夏推拒而误会,还以为他又听信外面的谗言,用扇柄敲了敲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
“跟在孤身边这么多年,怎就没学聪明点,竟会听信流传在宫人间的流言蜚语,那些人说话一分真九分假,你若都信,未免也太愚蠢了些。”
姬方揉了揉被敲痛的额头,略略委屈:“这也不能怪奴,谁让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他们可说,你却不可信。”
未免流言传的太快,戚长容不得不解释几句:“孤年逾十六,还未大婚娶正妃,何来子嗣一说?况且孤的长子定是要从太子妃肚皮里爬出来的,倘若宫里再有人胡掰乱造,你只管以宫规处之。”
见她越来越认真,言语间带了些许严厉不耐,姬方明白确实是自己误会闹出乌龙了,忙低头道:“奴遵命,定会处理好此事。”
戚长容摇摇头,不再多说。
话已至此,姬方跟随她多年,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若再不懂,或许东宫首侍也该换人了。
戚长容难得放松,领着姬方颇有兴致的在御花园中晃荡。
很快,见戚自若站在数丛牡丹花田里指挥宫人们,皱着眉头极为苦恼。
走近后戚长容才看见一旁已堆积了好几朵娇艳的牡丹。
戚长容在戚自若身后站定,探着头看了许久,还是没能看出所以然来。
然而戚自若苦恼过头,并未察觉身后多了一人,直到戚长容好奇发声。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戚自若吓了一跳,行过礼后搅着手指小声道:“我在挖牡丹。”
戚长容挑眉,不做声。
她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见她在命人挖花。
她问的是原因。
戚自若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句废话,笑容变得羞涩:“明日就是九皇姐的十五岁生辰了,她让我从御花园里带几株牡丹到九公主府,由她移植,明日生辰宴好给她撑撑场面。”
而她也正愁着不知该送什么当生辰礼,就琢磨着多带几株奇花异草出宫,也算给九皇姐添彩了。
可直到现在,时间过去大半,她连牡丹都选不好。
戚长容看也不看,随手一指:“就它了,一会儿将它送至九公主府。”
戚自若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道:“若九姐不喜欢怎么办?”
“就说是孤亲自选的,她要是不满意可到东宫退货。”
好吧,这很强势。
当今太子亲自挑选的,给九公主九个胆子她也不敢轻易退。
宫人们听从指挥,很快将牡丹完整的挖了出来。
戚长容与戚自若同行,后者自动落后半步,不敢与她并肩。
“小九的生辰宴所有公主都会去吗?”
宫里笼统也只有五位公主,剩下夭折的夭折,远放的远放。
偏偏这些公主都比她小不了多少,与她最接近的只相差一月时间。
与她交谈时戚自若虽然不再紧张,可仍旧有些不自在,踌躇的道:“大约是的,听说就连被禁足的十二皇姐也收到了请帖,莲姬为她求了个恩典,让她得以在明日出宫。”
戚长容不悦抿唇,她不过就是几日未曾管事,就让戚孜环钻了空子。
她出来得了自由,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再被关进去?
戚长容恨不得仰天叹了声,父皇真会给她找麻烦。
戚自若察觉戚长容不悦,霎时又变的紧张起来:“太子哥哥怎么生气了?”
戚长容瞧了眼她眼中的惧怕,淡声道:“不必害怕,与你无关。”
既是和她没关系,那就是与另外一人有关系了。
戚自若若有所思:“太子哥哥可是不愿意让十二皇姐出宫?”
听到她问,戚长容也不隐瞒,轻轻的嗯了一声,颔首道:“你十二皇姐心思多变,又生性鲁莽,只会胡闹,许是会闹出笑话来。”
明日是九公主摆宴,先不说这位还未及笄就被勒令出宫的公主受不受宠,就算只冲着她公主的名号,明日赴宴的女客们就定不会少。
再加上戚孜环被关数日定会心中生怨,若一心报复,到时候闹出笑话,那可真是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罢了,明日你且先去,孤随后就到。”
戚自若眨了眨眼,望着戚长容的眼神有些莫名和茫然。
太子哥哥向来不喜欢参合这些事的,接到某些人的请帖后至多令人备上厚礼,从不轻易应宴,今日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
莲池宫,宫外开了一池的莲花,从远处看去,莲姬似在赏莲,待靠近才发现她正在面无表情的扣弄指甲,冷声道:“告诉公主,机会本宫已经为她求来了,能不能把握就看她自己,她年龄已大,与其等她父皇赐婚给边远小官,还不如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
她对身边最贴心善谋的嬷嬷说道:“明日你跟着一起去,必要时在她耳边提点两句。”
次日,标注着东宫记号的马车缓缓驶出三道宫门,途中遇见的侍卫无一人敢阻拦,纷纷面带恭敬的向一旁避让。
戚长容畅通无阻的带着身边小妾出了宫。
马车很大,内里更是精致,软榻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笔直躺下,若戚长容愿意,还可令人在车上烹茶,吃小食。
实在好不享受。
但如今戚长容端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车轱辘滑行的声音传进车厢,侍春侍夏二人对视一眼,本想令车夫慢些,又知晓她此刻清醒的很,断然不会有睡意,便只能作罢。
侍夏至一旁拿着弹弓把玩,撇了撇嘴,疑惑的问道:“殿下为何非要参加九公主的生辰宴?之前那两位公主设宴殿下都未参加,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吗?而且,像以往一般备上厚礼送至公主府不好吗?”
侍春翻了个白眼,暗中捏了侍夏腰间软肉一把:“胡说什么呢,两位公主就算心有微词也不敢说什么的,用得着你操这个心?”
“哎呦!我也只是不明白多问了两句罢了,你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侍夏惊呼一声,言语里尽是委屈。
那两位公主皆已嫁了出去,夫家虽并不显赫,也是一般人惹不起的存在。
说的再多,她也是为了殿下好啊!
二人打闹并未特意收声,吵得戚长容无比头疼,只好睁开眼无奈的阿瞪了她们一眼。
侍春嘿嘿一笑,讨好的送上精致点心。
戚长容捏起一块尝了尝,道:“你们与其揣测孤为何赴宴,还不如猜猜十二公主为何冒着被父皇怪罪的风险也要出宫吃酒。”
戚长容停了停,神情冷淡:“十二还在禁足期间,按理说是什么地方也不能去的,但是莲姬能冒着失宠的风险向父皇求了个贺寿恩典……你们总不会以为是老九与十二姐妹情深吧?”
“孤略有听闻,十二性子骄纵,无论与哪位公主都相交不深,与老九间更是有嫌隙,是什么导致十二要赴这个她本就不喜欢的皇姐生辰宴?”
“出宫一次并不会取消禁足,反倒会让父皇觉得她们母女俩不识大体,除非……”
侍春恍然大悟:“除非莲姬和十二公主认为此次出宫后能完全改变现状!”
侍夏仍旧不得其解,苦苦思索:“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莲姬是想要让皇上看看姐妹情深的画面,从而对十二公主骄纵的形象改观?”
戚长容摇了摇头,一双淡然无波的眼睛早已看穿一切。
任何阴谋诡计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无论是后宫之事,亦或者朝堂之事。
“莲姬出生不好,娘家在朝中说不上话,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父皇飘渺无依,不知何时会收回的宠爱。”
“十二再有一年便会及笄,到时候就能谈婚论嫁,众所周知,以父皇的作风,绝不会为公主们指身世显赫,手有实权的官员为驸马,莲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父皇未曾下旨之前——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