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虽然不多,可足够解燃眉之急,度过这段时日后,朝廷派发下来的赈灾粮也该到位了。
两人一唱一和,将庞庐无视了彻底。
即便遭受如此待遇,庞庐心里气愤,但仍未错过他们谈话中的内容。
一时不由的惊愕:“粮食?什么粮食?”
他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就在前段时日,他早就知道有一批粮食会抵达黄沙城,所以暗中派人做了不少手脚,为的就是毁掉这批粮食,好断绝黄沙城所有退路。
但是现在,他却听到了粮食即将抵达黄沙城的消息。
君琛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自然是用来赈灾的粮食,庞将军费尽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这批粮食,难道还想不到吗?”
庞庐面色难看至极,再也保持不了平静:“不可能,我早就派人一把火将那些粮食全烧了!”
要不是得到了准确消息,他也不可能敢在黄沙城内那样大肆放纵。
提到这件事,君琛神情难得松缓一些,他也不否认庞庐所言,微微点头道:“在粮食运送过来的路上,确实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路上遇上一伙贼人,意图拦路抢劫,最后抢劫不成恼羞成怒,临走前放了一把火。”
一边说,君琛一边将目光扫向戚长容,眼中审视显而易见。
后者扬唇对他灿烂一笑,看着居然显得憨厚柔弱。
果然,不管什么人,只看表面是要不得的。
君琛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庞庐接着说道:“很可惜的是,他们放的那把火烧的是一堆石沙。”
而粮食分毫未损。
庞庐瞪大了眼,忍住胸口翻腾的怒气,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是石沙,你莫不是在诓我?”
为了毁掉这批粮食,他暗中做了许多准备。
可现在告诉他,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这让他怎么能甘心接受?
关于粮食是怎么变成石沙的,唯有戚长容一人心中清楚。
听了庞庐的质问后,她先是淡淡一笑,而后不小心牵扯到胸前的痛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不容易平复后,她才道:“孤是个胆小的人,一向不喜孤注一掷,粮食运来之前,孤便吩咐过让他们兵分两路而行,一路用作沙石掩人耳目,另一路才是真正的救命之粮。”
很不巧的,庞庐所盯上的那一路正是掩人耳目用的。
庞庐忽然想到了什么,紧紧盯着戚长容,高声问道:“你早知道粮食会在近日抵达黄沙城,为何还要故意出城一趟?”
君琛心里有同样的问题,是以,等庞庐说完后,他便将询问的目光投放在戚长容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他离开黄沙城数日,根本不知黄沙城近日发生了何事,亦不知庞庐竟会隐身在城内兴风作浪。
“当然是为了你。”戚长容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孤若不以身作饵将你诱出,等将军回到城内之后,你还不夹着尾巴逃跑,到那时谁还能抓得住你。”
对于君琛的能力和身份,没人比戚长容更加清楚。
上辈子国破之时,庞庐就曾明言,他最忌惮的便是君门。
一是身份,二是能力。
只要君琛现身,任由庞庐怎么自负,也不敢轻举妄动。
庞庐牙齿磨的嘎嘎作响,声音低沉如鬼魅:“为了抓我,你还真是费尽心思,机关算尽。”
戚长容笑的眉眼弯弯:“多谢夸奖。”
“我从未正面与君家家主交过手,没想到今日倒是有这个荣幸。”
他说着,意图分散二人的注意力,趁他们不注意时,忽然从衣袖中透出一根银针,准确的朝戚长容的面门而去。
君琛动作快如闪电,在那根银针即将刺入戚长容左眼时伸手接住。
“你的对手是我。”
开战的鼓声瞬间响起。
戚长容从未见过君琛真正动手的模样。
今日一看,才终于知晓为什么各国的军方都这么忌惮他。
不过庞庐也不差,两人交手,你来我往,一招一式都带着锋利的杀意。
另外一边,见戚长容无生命之忧,傅厢终于放心,一心一意的处理眼前状况。
君琛与庞庐,一人长途跋涉几日未曾休息,另一人旧伤未愈,百招过后仍是未能分出胜负。
越看,戚长容的神情便越发凝重。
是她小看了庞庐,以为凭借君琛就能彻底将他扼杀。
想来上辈子跳城之前,也是由于庞庐大意,她才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将泣血刃横在他的脖间,威胁他的生命。
而今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则是毫无意义。
他们分不出胜负,有自己这个负累在,君琛也无法全心全力的追求庞庐。
大概已经预想到最后的结果,庞庐忽然抽身而出,以诡异的身法瞬间飘离好几米。
他猖狂的仰天大笑一声:“今日一战,实属酣畅淋漓,不过你我之间短时间内既然分不出胜负,那就来日再会!”
“至于长容太子,我还是那句话,终有一日我会取你项上人头!”
话音未落,人已经远远逃离。
君琛眉头一皱,正想追赶上去,戚长容却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冷冷的道:“不用追了。”
君称回头看她,十分不解:“为何不追,殿下将他引到此处,不就是想让我对付他吗?”
戚长容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你累了,杀不了他。”
最重要的是,即便聪明于她,也不知前方会否再有陷阱,为了追杀庞庐而搭上君琛?
那也太不值得了。
庞庐要杀,但必须是在君琛毫发无损的情况下。
见她面上没有半分作伪的痕迹,君琛难得聪明一回,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而不可否认的是,连日来的奔波,他的身体与精神都到了某一个临界点,若是再追下去,谁也拿不准会发生什么。
庞庐一走,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君琛三两下的收拾完了烂摊子。
他挥刀,像切菜一般的取了他们的性命。
正当他的刀挥到最后一人时,戚长容突然出声阻止。
君琛挑了挑眉,自然知晓她不是慈悲心作祟,而是另有所图。
很快,她就将自己的图谋说了出来。
“此人的易容之术不错,将他带回裴府,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闻言,君琛慢吞吞的将剑收回剑鞘,暂时留了他一条狗命。
而就在这时,戚长容终于忍不住胸口翻腾的血气,‘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她自幼体弱,当然受不住庞庐倾尽全力的一掌。
傅厢被吓了一跳,刚想上去搀扶她,就感觉身边划过一道影子。
等他再凝神一看,君琛已然充当了戚长容的拐杖。
戚长容微蹙着眉头,将手放在胸口处轻轻的揉了揉,这一摸便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她神情微顿,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窘迫。
护心镜,碎了……
“怎么了?”君琛垂眸,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没什么。”戚长容连忙放下手,面上一本正经,故作无事的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微的刺痛感。”
身为东宫太子,她怎能将如此难以启齿的事说与他人听?
不过一块护心镜罢了,碎了便碎了吧。
君琛不善医道,本想摸她的脉,却被不动声色的避开。
他也不强求,便问道:“有药吗?”
她身边的两个妾室似乎都是医中好手……
戚长容点头,声音虚弱的道:“有,在马车里。”
于是,他便扶着她进了马车,将烂摊子留给傅厢收拾。
马车上,用完药后,戚长容果然舒服了好些。
她抬头,见君琛手上在比划着什么,目光微微动了动。
“将军在做什么?”
君琛一顿,坦然目光在戚长容身上游动,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一点也不委婉的道:“殿下未免……有些矮了。”
刚才将人揽在怀中,他才蓦然发现,此人似乎瘦小的过了度,让他忍不住回想,他十五岁时是个怎么样的身量。
戚长容心中一动,淡声道:“孤才十五,还可再长五年。”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未来的自己会有多高。
说来郁悴,她大概会成为大晋有史以来最为矮小的帝王。
这点是无法否认的。
君琛点头,不再纠结。
目光在马车内环视一圈,忽然在柜子里看见了一只药膏:“这是做什么用的?”
戚长容不明所以,如实回道:“祛瘀膏。”
她刚说完,一直手凭空伸了过来将药膏取走。
再然后,有人动了她的衣领。
戚长容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攥紧衣裳,慌乱的问道:“将军,你做什么?”
“你受伤了。”
君琛特意停顿了一下:“需要上药。”
看他那样子,竟然是要帮她上药。
戚长容下意识想往后退,这一退,脑袋便磕在了马车木板上。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扯出一个笑容,用平板无波的声调说道:“此等小事不必劳烦将军,待回去后,自有人会做。”
她口中说的有人,便是指的侍春。
见她大惊小怪,一副仿佛被非礼了的良家姑娘的模样,君琛不以为意,正色道:“你我同为男子,不必在意那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