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查验

殿内,陈三思蜷缩在矮榻角落,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木盒,既不言语,也不立即将小盒子打开,满面木然,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此刻,他心里乱的和浆糊没有区别。

一边有些好奇戚长容会留给自己什么,一边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千万里之外的陈国。

按照消息传回来的时间计算,只怕现在陈国国丧葬礼都已经办完了。

哪怕此时此刻他不顾一切的潜逃回国,都无法再见父皇最后一面。

想到这儿,他心底生疼。

那到底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啊,就算某些时候偏心的过分,甚至连自己都能舍弃,但几十年的情分,怎么可能是一夕之间就能忘却的?

他做不到。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想办法回陈国。

像是终于做好了心里准备,陈三思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手伸向木盒,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两个字。

信孤。

陈三思:“……”

盯着这样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他半响无言。

可以,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很有长容太子的风范。

但,信她?

陈三思眯了眯眼,怎么也想不出来,长容太子会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写下这两个字的?

即使她再怎么机关算尽,也不可能算到父皇会在什么时候驾崩,他会在什么时候需要这两个字。

所以,长容太子到底在想什么?

陈三思想不明白,可不得不说,这两个字竟然令他安了心。

手握‘信孤’二字,就像在戚长容身上汲取了莫大的勇气。

令他足以镇定下来。

片刻后,陈三思重新恢复平静,面无表情的揉碎了纸张。

罢了,既然戚长容都如此说了,那他就再信一次。

想罢,陈三思揉了揉眉心,不再多想。

而此时,宫外。

蒋伯文也得知陈国皇帝驾崩的消息。

当巴托将消息带回来时,哪怕有如蒋伯文,一时也不由得愣怔不已。

见状,巴托叹道:“事情太过突然,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如今陈国继位的新皇乃是陈国原本的二皇子。”

“是他?”蒋伯文曲起手指,轻轻的在膝盖上敲击着,苦恼的皱着眉头,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毕竟从前的他,从来没将注意力放在陈国二皇子身上,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他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他从来没在那位身上花过心思,日后若是想与陈国打好交道,怕是不太容易。

巴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更复杂了些,不过这样一来也有了些许的好处。”

蒋伯文挑了挑眉头,疑惑发声:“哦?”

巴托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陈国新皇晋国并不交好。”

蒋伯文是聪明人,根本不需要巴托多说,就已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既然陈国与晋国不再交好,那么原本的平衡又将被重新打破。

相比多年以前,眼下的情况已然好了许多,各国的实力都相应的缩减了些许……

燕国新皇登基不久,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陈国皇帝驾崩,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需要刚继位的新皇收拾。

而他凉国,接连丢了好几个洲属。

若说起来,只有晋国在其中占了便宜。

可偏偏在这关头,长容太子遇害不知所踪,深深的将赢面掰成了输面。

丢失的洲属能重新夺回来,但死去的继承人却不可能再活过来。

想来,晋安皇为此很是苦恼。

“罢了。”蒋伯文按了按眉心,彻底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与巴托说道:“总归无论是哪一国出事,于我们而言,都是好事。”

闻言,巴托仔细的想了想,确认没很大的影响后,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认同了蒋伯文的话。

这时,蒋伯文又道:“陈国与晋国是友邻之国,如今陈国出事,晋安皇不可能毫无表示,明日的早朝又将热闹起来。”

“哎……”

巴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按照从前的惯例,在这种时候,晋安皇应当派遣一个身份不低的人前往陈国进行安抚,以延续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在东宫太子遇害之初,他会派谁前去。”

说罢,巴托的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蚊子,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无论是谁,只希望千万不要是大人,眼下的上京正处于关键时候,眼看着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缺了谁都不能缺大人。”

“再说吧。”蒋伯文垂眸,对于此话不至可否,只道:“你我说之无用,且看明日早朝后商议的结果。”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却隐隐的有预感。

晋安皇或许不会派他前去。

他们之间坚不可摧的信任早已从中间破了一个口子,没了那件事的帮持,在晋安皇的心里,他和寻常臣子并无区别。

……

翌日,晨时。

金銮殿中的文武百官吵得不可开交。

为的,便是谁去陈国守丧。

说是守丧,一般是守到丧期结束。

但……众所周知,国丧为三年。

于是在所有人眼中,这就是一个苦差事,去了之后若无特殊情况,必定两三年回不来。

没有人愿意远离故土这么多年,特别是再不了解新上任的陈国皇帝的习性之前。

谁都不想把自己当成活靶子。

见严肃的朝堂因为一件小事而变成菜市场一般,晋安皇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他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地方,唇角紧紧绷成一条直线,眼中的戾气越发浓郁。

就在吵闹声越来越剧烈时,晋安皇蓦然沉声呵斥道:“够了!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作为,一个两个吵的面红耳赤的,哪里有半点朝廷命官的风度?!”

此话一出,喧闹声顿时止住。

吵得最凶的那几个官员就像是被掐着脖子的老鹅,脸憋得通红,却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见状,晋安皇眼眸中的怒意稍稍消散了些许,他顿了顿,声音仍旧低沉:“陈国乃友邻之国,对于如此噩耗,朕自然不能没有任何表示,诸位爱卿,对于此事,可有人愿意主动为朕分忧?”

话音一落,官员们面面相觑,原本争锋相对,恨不得喷对方一脸唾沫的他们,此时大都犹豫不决。

那脚就像生了根似的,一步也踏不出去。

见状,晋安皇抿了抿唇,也不再征求他们的意见,从中指定了人选。

“韩卿,你可愿为朕分忧?”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被‘陷阱’砸中的韩家主不敢有半分犹豫,没有任何犹豫的跪在地上,额头触碰冰冷的大理石地,高呼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之幸!”

闻言,晋安皇面色缓和下来,心中不由点头。

随即,晋安皇下了口谕:“友邻国之丧,由韩爱卿为主使,前去陈国皇陵吊唁。”

话音一落,韩家主立即叩首应道:“微臣领旨。”

……

陈国之丧,彻底尘埃落定。

但大晋上京并未因此消停。

没过几天,调查沉船真相的赵理就带回来了一具被鱼虾啃食,已经看不清原貌的尸体回京。

消息传出去时,无论是皇家官员或平民百姓,情绪都很是低落。

赵理原本并不想大肆声张。

可不知怎的,消息忽然传的人尽皆知,在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时,就已无法拦截。

对此,赵理很是无奈。

不得已下,他连夜运送不知名的尸体来到上京,向皇宫递了求见的帖子。

实在是因为,这一具尸体,太像东宫太子了。

无论是身形,亦或者是穿着,简直和东宫太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赵理分辨不出,便只能向这世上与东宫太子最亲近的人。

——晋安皇。

唯有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确认此人的身份。

得知消息后,晋安皇一个踉跄,眼神蓦然灰暗,两鬓白发更多,几乎瞬间老了十几岁,是被搀扶着来到偏殿。

望着被摆在大殿中央的担架。

望着担架上被盖着白布的尸体。

望着白布下露出的衣角上的花纹。

一时间,晋安皇竟然不敢靠近。

他隐约还记得,太子确实有一身这样的衣服。

还是当初南下巡游之前,尚衣局连夜赶制的常服。

可那个人,怎么真的会是太子?

察觉晋安皇面部肌肉不正常的颤动,元夷担忧不已:“陛下,您若是不忍心,不如让老奴去瞧一瞧?”

“不许去。”晋安皇喃喃道:“谁都不许去。”

听罢,元夷不敢再言。

这时,只见晋安皇忽而看向赵理,眼中划过晦暗不明,深藏杀意的光,却是按耐着问道:“赵卿已经查探过了?”

“并未仔细查验。”赵理顿了顿,回禀道:“尸体是在延河下游发现的,据知情人而言,沉船的那一日,太子殿下正是此副装扮,但微臣不确定此人的身份,更不敢冒犯太子殿下,并未着人验尸。”

若此人不是,一切都好说。

若此人是,那他赵理就逃不了一个冒犯皇族的罪名。

是以,验尸这种事,只能让晋安皇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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