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管家爷的好心提醒,燕亦衡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惬意道:“哪管他外界几番变化,你与我,只需守好这兰心府邸,不就成了吗?”
对于燕亦衡的理论,管家爷赞许的点了点头,却是道:“话虽如此说,可与虎谋皮,不得不防。”
将该说的说完以后,管家爷就不做声了,默默的跟在燕亦衡身后,脚步轻的微不可闻。
都说三王爷是皇室最好欺负,也最没心机的一个。
事实确实如此。
然而此人,仍有一个旁人都没有的优点。
他够心冷,在面对与他无关的事情时,他从不会施舍一个眼神。
这样的人,哪怕外面闹得天崩地裂,他仍能待在兰心府邸悠闲自在。
……
消息到底是传了出去。
与此同时,外面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为了追击蒋伯文圈养的那一群叛军,从燕亦衡手中借的五千精兵,如今只剩下一千不到。
四千多人,或战死在追击叛军的路上,或战死在叛军眼前。
好在,那些叛军在毫无准备之下,也被打了个四散零落,如今已经不成气候。
得到这个消息后,燕亦衡沉默良久。
他一边抚着发疼的额头,一边与坐在对面的戚长容苦笑道:“戚兄……这可就过分了,你就算不能完璧归赵,但这差距,是不是有些大了,我该如何向他们的家中亲眷交代?”
四千多条性命,想想就令人胆寒。
若仔细算起来,这段时日成安因戚长容而死的人数,已经过万了。
死了这么多人,却也没见过水花。
至今为止,他仍旧觉得戚长容面上似笼罩着一层浓郁的白雾,无论怎么看都瞧不清楚白雾后的东西。
“相信以三王爷的本事,足以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燕亦衡顿了顿,心情复杂:“所以呢?”
“所以先替孤交待着。”
“……”
不得了,空手套白狼的本领更上一层楼。
“罢了,此事我自有盘算。”燕亦衡摇摇头,所幸他本来就没有想向戚长容要什么解释,否则得到这么个回答,还不得把自己给气死。
四千多条人命,四千多块顽石……
压在心头上怎么都不可能让人好受。
戚长容瞥了他一眼,淡道:“你若实在想不开,就当他们死得其所。”
听到这话,再一看她冷漠的神情,本已经压下心绪的燕亦衡微有些恼怒,加重语气道:“戚兄,逝者为大,需得心怀敬畏,还请口下留情。”
见他固执,戚长容摇摇头,不作解释。
倘若不是她提前让那五千人去阻截蒋伯文派往东岐山上万的兵力,此次的逼宫又怎么可能轻易翻篇?
蒋伯文培养出的人可不像燕政手底下的军队那么心慈手软。
那些人要是进城,必将无所不用其极的壮大自己,烧杀抢掠,他们有何不可做?
只用四千多人便让上万的兵将失去战斗力,算起来燕亦衡不亏,而那些人也真当得上‘死得其所’四个字。
为国而战,虽死犹荣。
……
又过了半月,燕国与晋国的交界处,原本远远对峙着的双方兵马忽而发生异动。
晋国率先打破平衡,领兵马直攻而上。
一时间,燕军被气势如虹的晋军打的节节败退,眼看着对方就要越过界河,燕军不得不咬牙上奏,寻求应对之策。
“报——敌军来袭,已快要过界河!”
“报——西边域请求朝中支援!”
“报——大军粮草被焚,还请陛下重新拨下粮草!”
无数负面消息传入成安,刚刚上任的燕北辰不由焦头烂额,无论是临时筹集粮草,还是临时拨下兵力支援,都让他措手不及。
然即便如此,西方边域的战况依旧不好。
……
最终,燕国边域将领在对方兵临城下,且眼前一片乌压压的人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方军马对峙之下,被逼无奈的站在城墙之上,高呼问道:
“晋军打破两国平衡,破坏两国邦交,难道就不怕你国的太子,在我成安有来无回吗?!”
这话可谓说得极狠,甚至拿戚长容的命作为威胁。
燕国将领实在没办法了。
前段时间,双方不是未曾发生过碰撞,可那时晋军军心散漫,像是一盘散沙似的,对付起来并不让人觉得为难。
可眼下废兵忽然变成神兵,在短短半个月之内,不止打得他们节节败退,眼下更是即将要破城而入。
如此颓势之下,几乎令人丧失反抗之心。
“本将军乃晋国君门君琛,你燕国若敢伤长容太子分毫,本将军便率领身后数十万铁骑,踏平你燕国每一寸土地!”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燕国将领更是面色剧变,难看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转身朝身后看了看,眼前兵将面上无一不出现惧怕之色。
城外那一片乌压压的黑云,随时都能突破他们薄弱的防线。
燕国将领咬了咬牙,神情阴沉至极。
这时候要是开城门再战,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自从前段时间陈安发生叛乱之后,燕国便军心涣散,再加上新皇初登宝座,难免会有应对不及的情况。
这时候出战……
无异于自找什么。
沉思片刻后,燕国将领深吸了一口气,朝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红缨枪的君门君琛,问道:“你想要什么?”
闻言,红缨枪刺破空气,破空声传来,枪头直指燕国将领的眉心:“回去告诉你们的新皇帝,半月之内本将军若瞧不见长容太子分毫无损的出现在此处,那便——开战!”
在青春身后,数十万铁骑同时挥舞手中兵器,气势如虹的喊道:
“开战——”
“开战——”
“开战——”
见此情形,燕国将领面色越来越难看,眼睁睁的看着城下大军如潮水般退离,在十里之外驻扎营地,而他却毫无办法。
当夜,城主府送出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
日夜兼程下,不过短短五日,便送到了燕北辰的手上。
此时正值深夜。
宫人不敢耽搁,将好不容易睡下的燕北辰从龙床上挖了起来。
“陛下,西方边域急报。”
……
半个时辰后,议政殿内,熟读信件中内容的燕北辰大手一挥,连夜召戚长容进宫。
得到圣旨以后,戚长容来的速度很快,且来时衣冠整齐,眉目清明,仿佛早已知晓戚长容会唤她进宫。
燕北辰捏着信纸,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戚长容,半眯着眼道:“长容太子果真好计策。”
“情势所逼而已。”戚长容唇角挂着淡笑,直视燕北辰晦暗不明的眼眸:“陛下想拖延时间,可惜孤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陛下不想作出决定,孤只好在陛下身后推一把。”
“如今是战是和,还请燕皇陛下定夺。”
戚长容声音如吹过山涧般的风声,明明轻柔,可却无处不在。
“长容太子就不怕朕一怒之下让你血洒殿前,以震军心?”
“死或活于孤而言,并无不妥,不过陛下若是愿意深想一二,就不会做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愚蠢行为。”
燕国与凉国间的联系,破了。
而晋国与陈国仍旧维持友好。
若晋国非要啃下燕国这块骨头,想必凉国与陈国也很乐意趟这趟浑水,各自分得好处。
她若死,燕国必亡。
摆在燕北辰面前的是死局,他很清楚戚长容心里在想什么。
若不放人,燕国将遭受前所未有的灾难。
若放了人,谁知数年后戚长容会不会调转枪头对付燕国?
此战避无可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燕北辰不知想了多久。
在天边出现第一缕晨曦之时,他道:“长容太子想要降书,不可以。”
“燕国与晋国间,只能签署议和书。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内,晋国与燕国井水不犯河水。”
戚长容眯了眯眼,神情冷峻:“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摆了孤一道?”
她的声音很凉,话中的冷意仿佛能浸透骨髓。
然燕北辰一步也不能后退,她刚刚坐到这个位置上,若就这么签署了降书,朝臣与百姓将如何看待他?
只怕会恨不得他立即退位吧。
“作为补偿,三年内,燕国内五万兵力可随长容太子调遣。”
“生死不论。”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戚长容冷笑一声:“陛下可知道,占孤便宜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若长容太子不满意朕开出的条件,只能鱼死网破。”
几番沉吟下,戚长容磨了磨牙,到底是应下了。
不过,她虽应下了,但此事,绝对没完。
议和书到手,戚长容俏脸如冰的坐在燕国国都外的车队中,紧闭着双眸,心中丝毫不觉得欢欣。
见她这模样,侍夏与谢梦对视一眼,都不敢在此时造次。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议和使者团也迷迷糊糊的离成安越来越远,其中几个随行而来的大臣心中更是惊讶不已,他们好似什么都没做,只有惊无险地被惊吓了几次,那议和书就跑到了太子殿下的手里……
等戚长容终于调节好心情时,他们以到达距离长安数十里之外的官道。
这时候,侍夏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