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金屋藏娇

她瞧的分明。

他有事瞒着她。

从前些日子便开始,总归望着一个地方发呆,然后再用无比忧郁的眼神看着她,欲言又止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日复一日,她不傻,总能察觉些什么。

就如今儿早晨。

以往的蒋尤从不会过问她入宫一事,更不会管她会不会留宿皇宫。

可今日,却破天荒的插手了此事,还叮嘱她一定要早归。

回来以后,眸光又会时不时的落在她的簪花上,带着明显的慌乱,心惊,忐忑。

那种感觉,令她心中惊愕的同时,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夜晚蒋尤难以入眠,更加证明了她心底不好的预感即将成真的事实。

黑暗中,戚孜环坐在梳妆台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良久,顺着簪花的底部,戚孜环垂眸将之打开。

簪花底座,有一张小小的、卷成一团的纸条。

借着纸窗缝隙中透进的月光,戚孜环清楚的看见了上面写的内容。

杀东宫,灭长容。

霎时,戚孜环面色一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

几乎,她下意识想把纸条撕成碎片,却又生生的窜出一丝理智,遏制了这样不成熟的想法。

陌生的笔迹。

戚孜环很清楚这是谁写的。

曾经她亲眼见过,母妃会用左手写字。

但,纸条是写给谁的?

母妃想借她的手给谁传消息?

蒋尤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张纸条的存在?

否则,又怎能会问那种暗示意味十足的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的窜了出来。

戚孜环依旧没有发出声响。

哪怕心里泛起了滔天疑浪,戚孜环用尽毕生忍耐,硬生生的没有当场发作。

片刻后,她将纸条折叠成原来的模样,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再平静的回到榻上,安然的闭上双眸。

至于有没有睡着,就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了。

翌日。

用完早膳后,身旁伺候的人少了一个。

补妆时,戚孜环望了眼整整齐齐的梳妆台:“今儿梳妆台是谁收拾的?”

春采正在为戚孜环绣荷包,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回公主的话,是扶夏在离府之前收拾的。”

“昨日母妃赏的簪花去哪儿了?”

春采停下动作,走上前来翻了翻:“公主今日要戴?”

“是,还挺漂亮的,待会儿我要去九姐的公主府做客,戴去气气她。”

春采翻找了两个盒子,终于找到了。

戚孜环抬手接了过去,趁春采不注意的时候,扭开底座。

果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张纸条,不见了。

怎么说?在焦躁的同时,她心底同时生出了一股果然如此之感。

毕竟,母妃把东西夹在这里面给她,但也要找个机会把东西从她手里转给真正的主人。

……

君府,戚长容坐于栖梧院中,抬首漫不经心的望着正在房顶吹冷风的君大将军。

耳边,是沈从安平静的回禀声。

“……经过各方努力,再不惊动太师府的情况下,底下的人成功的探得了纸条上的内容。”

“杀东宫,灭长容。”

东宫是她,长容也是她。

哪怕没有亲眼看见纸条,戚长容也能从这只言片语里体会到莲姬急迫的心情,不由轻轻一笑。

自她回来,莲姬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东宫之位坐的比平时更稳,恐怕早就忍不住了。

能忍到这时候才发作,已是难能可贵。

可想而知,在这段时间内,莲姬心里到底有多煎熬。

见她面上笑容真切,沈从安不太明白戚长容的笑意从何而来:“莲姬想要殿下的命,可您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想要,和能不能做到,是两回事。”

戚长容声音不紧不慢的,仍旧望着房顶上的红影,直到那人醉眼朦胧的从房顶上一跃而下,乖巧的坐到身边来,才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继续道:“孤一点都不怀疑蒋伯文与莲姬会不会对孤怀有杀心,因为答案是肯定的。”

“对于肯定的答案,在不在意,区别不大。”

沈从安:“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垂眸过后,戚长容给君琛倒了杯热茶,在后者明显厌烦抗拒的情绪下,不慌不忙的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一声一声的,像是敲击在他的心上。

后者抿唇,终是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用来解酒的茶很苦,苦的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见状,戚长容眸中划过一道笑意,无所谓的道:“孤动手太便宜他们了。”

沈从安顿了顿:“您的意思是?”

戚长容抿唇,一笑道:“让他们自相残杀,岂不更好?”

沈从安:“……”

沈从安开始思索,他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消息。

然而仔细想想,似乎重要消息都早已了记于心。

就在他打算再问一问时,君琛已然不耐烦的看了过来,耐着性子问道:“你说完了吗?”

莫名的,沈从安从他的话中体会到了另一层意思——如果说完了,就早些离开,不要在这儿碍眼了。

沈从安:“……说的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君琛的下一句是:“既然说完了,就走吧。”

“……”

行,跟醉鬼说话是行不通的。

沈从安聪明的没有任何反抗,低垂着眉眼应声离开。

喝了酒后的将军不止喜欢爬屋顶,而且还挺幼稚与喜怒无常。

明明神思清醒,行为间却不受控制,时常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他要是敢对着干,将军真的会动手揍人,就自己这个小身板,或许挨不住将军一拳。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待人走后,随着长袖被拽动着晃了两下,戚长容有些无奈的看了过去:“将军,你在做什么?”

君琛幽怨的看着她,长长叹息一声,委屈道:“刚刚你一直在与从安说话,都没有搭理我。”

“……将军,需要孤提醒提醒你吗?就在刚刚,你根本没有给孤说话的机会,就独自硬灌了一壶酒,然后跑到房顶上吹凉风。”

君琛听不进去,固执道:“明明从前,我酒后上房顶吹冷风,你会跟上来的。”

不止如此,他还道:“果然,得到手的东西,往往会不让人不珍惜。”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戚长容越发的头疼,但也知道不能跟醉鬼讲道理,斟酌一番后,小心翼翼的问:“那,要不,孤现在陪将军上房顶吹风?”

话落,君琛眼眸微亮,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盯着戚长容看,仿佛能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

犹豫半响后,戚长容伸手,慎之又慎的在脸上摸了一下。

没发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顿了顿后,她正准备想说些什么,然而不等她开口,整个人就忽然被拉了起来,下一刻腰肢被人揽了过去,她下意识伸手抵在君琛胸口,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腾空而起,眨眼间出现在房顶处。

戚长容:“……”

说是吹风,两人当真吹了将近半个时辰的风。

一个固执的不肯离开,一个随波逐流任由他去。

凉风阵阵袭来,吹的人宽大的长袖在风中呼呼作响,耳边的碎发被吹直眼前,扰的戚长容忍不住眯了眯眼。

好在她穿的不薄,又是大中午的,并未感觉到凉意。

直到君琛酒醒的差不多,眼底的醉意彻底消失,两人还是没有开口,不约而同的沉默着,郁闷而又无奈。

良久,还是戚长容率先开口,话中颇有些古怪的笑意:“将军,咱们现在的关系,你会不会觉得很委屈?”

他们间的关系,确实见不得人。

毕竟,总不能昭告世人,说大晋的君大将军与长容太子是一对相互心悦,有‘龙·阳之癖’的璧人?

闻言,已经清醒过来的君琛警惕的看了眼戚长容,声音微有些低沉沙哑:“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该殿下感到委屈?”

“孤有什么好委屈的?”戚长容莫名其妙的顿了顿:“难道不是该被金屋藏娇的一方委屈?”

此话一出,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当君琛终于体会出戚长容的话中之意——她把他当成金屋藏娇的对象。

两人在认知方面,有无法调节的认差。

霎时,君琛气的笑出声来,忍不住伸手报复性的捏了捏她的脸蛋:“戚长容,你竟敢说什么金屋藏娇的话,最近是不是太闲,丰富的想象力无处发力,见着谁都要提他丰满一下人设?”

说到金屋藏娇,就能让人联想到娇弱无力,宛若菟丝花需要依附强者而生的美人。

他与她……

谁是需要依附而生的一方?

君琛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性子淡薄懒散了些,可落到戚长容眼里,就成了‘娇弱’的一方。

何况,他不觉得委屈,她却已经替他委屈了起来,这算什么事?

君琛有些头疼,终于知道他们两人间的认知差距有多大。

莫名其妙的,似乎在她的眼中,她才是个大老爷们,而自己……

说白了,或许是个能让一国储君色令昏智的绝世美人吧。

被捏着脸,戚长容吃痛,声音有些含糊:“孤不是那个意思,‘金屋藏娇’只是个比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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