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琛虎着脸,捏着她脸的手又用了一分力:“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都敢用‘金屋藏娇’来形容他了,当真是欺人太甚。
君琛心底愤愤的,可当目光触及到被自己捏出来的,在白皙的面孔上留下的红痕,又不可遏制的心软了,手指松开力道,只缓缓的在那一处摩擦,眸光渐渐从玩闹转为深沉晦暗。
戚长容无奈,却也知道是自己先说错了话,不敢有任何反抗,默默的随他泄愤。
好半响后,戚长容找到了合适的说辞,笑眯眯的道:“孤的意思是,孤害怕让将军委屈自己,所以想问问,对于如今的情况,将军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君琛不情不愿的收回手,重新仰躺在房顶的瓦片上,将手枕在后脑勺处,轻飘飘的道:“总归这一辈子,不会再变了。”
君家传承便是如此。
如狼一般的本性,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一旦认定了谁,便是死亡也无法将之改变。
放眼君家上百年的历史,没有哪一位家主是纳过妾的。
听的君琛懒洋洋的回答,戚长容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老神在在的道:“如此一来,孤与将军如今的境况,岂不就是与偷、情一般无二?”
“好好说话。”君琛毫无威力的瞪了她一眼:“你我之间名声言顺,虽情况特殊,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们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亦不愧人,何来‘偷’一说?”
话音刚落,戚长容便也风姿绰约的仰躺在君琛身边,抬头望着天空,眼角当略过烈日余晖时,不由轻轻一眯:“孤今日才知晓,原来将军也是伶牙俐齿之人。”
君琛翻了个白眼,难道他想邻牙利齿么?还不是她总说些无理取闹的话,让他不得不费这番口舌?
见他丝毫没有反应,微眯着眸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戚长容心血来潮道:“难道将军就不怕孤哪一日做了负心汉?”
“比如?”
“比如在朝臣的逼迫下大婚立妃,再拥有后宫三千美妾,成了大晋的风流名人?”
君琛顿了顿,忽而转眸上下打量她一番,古怪的问:“风流是需要本钱的,殿下有吗?”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戚长容无言以对。
这天,就这么被聊死了。
略过君琛的话中深意,戚长容觉得还能再挽救一番:“孤是说如果,而且,待美人入宫,就算孤什么都不做,但名义上有那么多的宠妃,将军就不会吃醋?”
“……”君琛终于明白戚长容在想什么,忍不住问:“殿下,在成安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看了许多关于痴男怨女的话本?”
戚长容难得词穷,含糊道:“……大概吧。”
君琛侧过身子,单手撑着脑袋,好奇的问:“那在殿下眼中,我是痴男还是怨女?”
“……”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思及刚刚‘金屋藏起’而引发的战乱,戚长容识趣的闭了嘴。
然而她不说话,反倒侧面证实了君琛的猜测。
恐怕在看话本之时,她是把她自个儿代入了痴男,而自己则是怨女的戏份。
想明白后,君琛隐忍的抿了抿唇,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好黑着脸道:“以后殿下少看那些东西。”
察觉君琛的恼怒,戚长容心情不错,却故意垮下脸,哀怨的叹了一声:“不能看话本,岂不是少了许多的乐趣?”
话落,戚长容再次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突然问道:“将军,你有没有远房妹妹?”
“……”君琛冷笑:“怎么,殿下真想后宫佳丽三千?”
戚长容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话,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道:“若将军没意见,倒也不是不行。”
“……”
君琛黑着脸,脸色越来越难看。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她这是连他远的不能再远的妹妹给惦记上了?
对于戚长容眸中的促狭,君琛装没看见,径自‘啧’了声,不想再听她胡扯,干脆一把将人拎起来,以老鹰捉小鸡的姿势,轻飘飘的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落地后,君琛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很快将之松开。
见状,戚长容后退两步,神态自若的理了理被拎乱的衣裳,淡淡的道:“将军,你刚刚差点勒死孤。”
“哦。”君琛冷漠的应了声,矜贵的瞥了她一眼:“这难道不是殿下自作自受?”
闻言,戚长容‘嘶’了声,倒抽口凉气,难以置信道:“照这情况,或许不等孤当负心汉,将军就先喜新厌旧了。”
君琛白了她一眼:“我却不知,殿下胡言乱语的本事也是登峰造极。”
戚长容理所应当的承认:“关于孤的事,将军不知道的还有许多。”
“例如?”
“孤身高何及,将军就不知。”
君琛往前走去,头也不回的道:“倘若殿下愿意脱下厚底鞋,我自然能一眼看出。”
戚长容一本正经,摇头拒绝:“那可不成,若是让将军看见了,孤威信何在?”
走了几步,君琛脚步一顿。
再回首一看,那满嘴说着要保持威信的人,正站在原地发呆。
“殿下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君琛嗤笑,声音低沉淡磁,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散漫的意味。
戚长容回神,一边迈步跟上一边问道:“殿下想带孤去何处?”
“带殿下巡视领地。”
吊儿郎当的话令戚长容啼笑皆非,但她也没吐槽君琛孤狼的做派,任由君琛带着她钻进书房,再做贼一般打开书房的密室,当着戚长容的面窜进密室好一番捣鼓,最后带着一本有半尺厚的书出来。
不知为何,戚长容竟然从此时的君琛面上看出一抹拘谨之色。
正在戚长容惊疑不定,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的时候,就见眼前这人慢吞吞的把东西递来:“瞧瞧吧,说不定你会喜欢的。”
什么东西?
戚长容伸手接过,细细端详书册。
与其说它是一本书,不如说它是一叠手稿,用了最简单的方法订在一起。
打开之前,戚长容明知故问:“这是将军的手稿?”
打开之后,戚长容颔首确认道:“确实是将军的笔迹。”
一本战争游记。
稍稍看了两页,便什么都明白了。
戚长容心里一动,合起书页哈哈大笑,朝君琛挑了挑眉:“这本游记,将军准备多久了?”
君琛勾起唇角,伸手按了按戚长容面上并不明显的酒窝,只道:“你不是想要百汇阁的战术册吗?那本不能给你,但这本行。”
“无论殿下是想摆在东宫做镇殿之宝,还是想随身携带以解慰籍,都随殿下的意。”
时过一刻。
戚长容与君琛相对而坐。
“下一步,”捧着并不喜欢的苦茶,君琛声音里平添几分惆怅:“殿下想做什么?”
所有的轻松都只是暂时的假象,玩闹后,摆在眼前的必行之举仍在等待。
戚长容抬眸看他:“将军当真想知道?”
君琛手枕着茶几,漫声道:“难不成不可说?”
戚长容失笑:“没什么不可说的,孤只是怕将军知道后会不忍心……”
“殿下,重点。”
“接下来孤要做的事,与蒋尤有关。”
饮了口茶平复心绪,戚长容声音飘渺:“于他而言,或许会是致命的打击。”
随着这句话,君琛垂眸缄默。
蒋尤。
名义上是他的第一个徒弟。
原本是一个满怀壮志,朝气蓬勃,一心想要当大将军的少年。
然,却摊上这么一个曲折的身世。
在确认蒋伯文的奸细身份后,君琛便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思索良久,他问:“殿下会不会留他一命?”
“那要看蒋尤怎么选择。”戚长容笑的风轻云淡:“他若不与蒋伯文同流合污,孤也不是会滥杀无辜之人。”
君琛抿唇,不笑不语。
见状,戚长容道:“将军不相信孤所言?”
君琛实话实说:“一旦蒋伯文的凉国细作的身份暴露,蒋尤便会被万人唾弃,到那时,殿下能保得住他?”
“只要他还是晋国的驸马。”
君琛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若十二公主不再是十二公主……”
“那十二驸马自然不再是十二驸马。”
此话一出,君琛明白了。
戚长容不止要看蒋尤的选择,还要看十二公主的选择。
说白了就是若他们不想被当成弃子舍弃,保住一条性命,要么大义灭亲,要么毫不沾染。
只,两边都是血脉之亲,可能吗……
戚长容到底没告诉君琛接下来的安排。
他虽战场上的煞神,令敌军闻风丧胆,却不杀日中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何况,君家忠烈百年,在百姓眼中一直是磊落光明,戚长容实在不忍心让君家与阴谋诡计四个字扯上牵连。
是以,既然君琛狠不下这个心,她就没必要非要拉他做什么。
只要他,能当她坚不可摧,不会背叛的后盾。
……
太师府。
当再次得到从后宫中送出来的催促信条,蒋伯文的面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他明白,莲姬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若是在这段时间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怕事情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