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孤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燕亦衡眯了眯眼。
莫名奇妙的,他从戚长容口其中听出了一股——既然你穷就暂时放过你的意思。
实际上家财万贯,拥有无数宝贝,自在数年的燕亦衡:“……”
事情谈完后,戚长容毫不犹豫地开始赶客:“燕三王爷府邸还有许多美人等着王爷临幸,孤就不多留王爷了。”
她一只手揉着眉心,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茶杯。
再之后,不知原因的深沉地叹了口气。
见状,燕亦衡扯了扯嘴角,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灵光,随即敛于眼底,道:“原来长容太子是觉得我府中男宠过多,扰了揽月楼的清静,既然如此,择日我便命人将他们送出去。”
戚长容:“……三王爷多虑了,孤并无那意思。”
燕亦衡仿佛没听到似的,自说自话的点了点头:“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我便还兰心府邸一个清静,还望长容太子配合一二。”
说着,他眸中划过几抹深沉。
显然也已经厌烦了如今的一切。
对于自己到底是不是断袖这个事实,他已不想继续向戚长容隐瞒。
无论外人如何言说,总归不能在合作伙伴面前接二连三的以谎言相对。
“……”话也说到这个份上,戚长容无法再拒绝。
她哑然失笑,斟酌着用词夸赞道:“三王爷非常人也,心性坚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孤佩服至极。”
“这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罢了。”
话落,燕亦衡便知道眼前人是答应他了,不介意他拿她当筏子。
以自身为借口,驱逐三王爷府的乌烟瘴气。
这只是第一步。
往后还有许多步,定然要稳稳的走下去。
意见达成一致后,戚长容不再掩饰自己的疲惫,令人送客。
见状,燕亦衡亦是个识趣之人,也不再多留,微微拱了拱手表示敬意与诚心以后,便顺从着离开了揽月楼。
很难想象,曾经在兰心府邸说一不二,在燕国作威作福的的燕国三王爷,在晋国太子来的第一天,便低了头,服了软。
等他走后,戚长容放任浑身的疲惫袭来,她懒懒的靠在软榻上。
鼻尖萦绕的淡香之味,来自于侍夏亲自调制而成的安神香。
淡淡的香味使她紧绷着神经微缓。
戚长容长长的吁了口气,一双柔软的双手搭在推荐太阳穴上,力度适中的轻揉着。
身后,侍夏一边揉,一边仔细琢磨:“殿下,奴忽然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戚长容闭眼假寐,闻言嘴角向上翘起一抹弧度,瞧起来竟是有些欣慰:“说说看,你觉得何处不对劲。”
“会不会太快了些?”侍夏试探性的说道:“您刚来三王府就与燕国三王爷结盟,奴婢瞧着,倒觉得像是有人在暗中推了一把。”
仿佛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个分不清敌我的人在暗中肆意观察。
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并不好。
要知道,殿下是晋国的储君,而燕亦衡是燕国的三王爷,哪怕再怎么不受宠,他们手中的权力却是实打实的,身体里也流着皇室的血。
能把这样的两个人牵着鼻子走,侍夏不得不怀疑,那人其心可诛。
说完后,侍夏虽然忧心,可却也没有担忧到哪里去。
毕竟,就连自己这种心思散漫的人也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更别说一向喜爱掌控万事的殿下。
“你总算聪明了些。”戚长容淡然的语气中隐含了一丝感慨。
她虽闭着眼,可不用瞧也知道,正为她揉按着太阳穴的那人脸上的神情有多难看。
想来,怕是被她轻易的一句话打击到了。
不但侍夏出声反驳,戚长容并未睁开眼睛,不紧不慢的道:“暗中那人暂时不用管,总归,他的目标和咱们一致。”
虽不知那位对燕国皇位有没有兴趣,可那人也必定想把燕国大皇子拉下马。
既然如此,那暂时没有管的必要。
等到日后那人忍不住露出马脚,她自有办法将其收拾。
侍夏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但随即她又纠结道:“需不需要派人提醒三王爷一二,总不能让他被人牵着鼻子走,以至于最后影响了殿下的大计。”
燕亦衡一看就不是好相予的,瞧起来也没多聪明。
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控制在手,调转矛头对付殿下的话……
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起来。
“不需要。”戚长容语气淡淡:“他能在燕政手底下逍遥自在多年,就证明他不是蠢笨之人。”
但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否则,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身边人的心思?
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忽而想起了燕亦衡之前说他无意与燕国皇位的话,不由得赞同点头。
确实,他不该坐上那个位置。
毕竟,这样一个容易被人蒙蔽心眼的人若是坐上燕国皇位,燕国怕是离亡国不远了。
听到这话,侍夏便明白自家殿下的决定,便也不开口劝阻,反而更加用心的按压着戚长容身上的穴位。
在殿下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是殿下所决定的事,那便是九匹千里马也拉不回来。
更别说小小的自己。
一柱香时间后,手下的人儿已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侍夏动作越发轻缓,直至最后小心翼翼的将手从她肩头挪开,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她抬脚,缓之又缓的下了软榻。
天色渐黑,一阵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带着些许的日暮寒意,令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不住地冒出一个又一个鸡皮疙瘩。
侍夏从一旁拉过薄毯盖于戚长容身上。
随后,便跪坐于软塌下,歪着头打量塌上之人。
这几个月以来,殿下的身子越发消瘦,原本还有几两肉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了下去。
如今看着,一张脸竟还没有她巴掌大。
她已经竭尽所能地为殿下调理身体,可最后却收效甚微。
药材都是最好的药材,大夫也是世间少有的大夫。
她知道,殿下的身体之所以如今还没被调理过来,并不是方子的问题,而是因为‘入不敷出’。
殿下想的太多了,思虑过重,再好的药材也不用。
她只盼,待燕国的事了之后,殿下能松快些,不要再将自己逼得这么紧。
否则,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了。
……
大皇子府。
作为燕国的大皇子,燕政是所有成年皇子中唯一没有封王的人。
所有人都在揣测燕皇的意思,就连大皇子也不例外,在未曾弄清其中深意时也着实惴惴不安的过了好几年。
可后来他发现,即使没有封王,可父皇对他的宠幸却与日俱增,甚至朝中大多要紧的事情,都曾交付于他手。
落在别人眼中,倒像是燕皇在尽心竭力地培养下一任皇帝。
此时,于深夜中,燕政召集了皇子府中的谋士。
其中还有来自于他母妃娘家的谋臣。
燕政坐在主位上,声音轻朗的缓缓而道:“诸位先生,想必今日宫中之事你们也略有耳闻,可否与本皇子分析一番,父皇此举到底为何意?”
听了这话,厅中一片沉凝。
片刻后,终于有人率先开了口:“陛下此举,其中或颇含试探之意。”
燕政奇道:“先生此话何意?”
率先开口的先生侃侃而谈:“他先是令皇子殿下您亲自面见晋国太子,想必是想再给皇子殿下一次考虑是战是和的机会。”
“依我看,对于是否签署和书,陛下心中暂时也未曾作出决定。”
而在上朝之时,燕皇对于战和两派更没表现出自己对哪一方的偏颇之意,一时间让人有些揣摩不清他的意思。
燕政眸光一凝:“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此番殿下必定不能在陛下面前一力主战。”谋士得出结论。
“为何?”燕政紧紧的拧着眉头,一时有些发懵,看着谋士时,心中几番思量,道:“可诸位应当知晓,本皇子已与凉国达成交易,必定要让晋国皇子有来无回,一旦戚长容出事的消息传回晋国,两国交战将不可避免。”
所以,此时的战与和毫无意义。
只要戚长容在燕国出事,那便是不得不战。
另一谋士拱手二道:“所以现下,在未曾弄清陛下的筹谋之时,皇子殿下不可轻举妄动,毕竟……凉国是凉国,燕国是燕国,皇子殿下若是想坐稳那把椅子,所要依仗的,任是陛下。”
听了这话,原本有些迷茫的燕政立时如醍醐灌顶一般,蓦然清醒了过来。
他原以为与凉国的交易能使他在燕国站得更稳,可眼下看来却是一叶障目,差点本末倒置。
要知道,他乃燕国皇室子孙,自然不能因与外人的交易而令父皇厌恶。
毕竟,父皇的心思总是令人难以揣测,安若不小心行差踏错,怕是会令之前多年的筹谋付之一空。
想到这儿,燕政有些为难:“可本皇子若是不执行约定,怕是会得罪凉国。”
见眼前的皇子终于听劝,将他们说的话放进了心里,谋士们相互对视一眼,最后,其中威望最高的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