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下尽管放心,若凉国之人再找来,您大可实行拖延之术,或以晋国太子身边能人众多,不好下手为借口,想必能暂时予以安抚。”
“反正,在陛下未作出决定之前,皇子殿下不可轻举妄动。”
此话一出,几乎得了全部谋士的赞同,其中几位稍微年长的,则抚着下巴上的胡子,朝着燕政微微颔首。
显然,他们都不赞成在这个关头动戚长容。
对于这些谋士,燕政一向心底信服,更何况其中还有几位外祖家的门生,与自家关系匪浅,他自然更加放心。
眼看着众人已经作出决定,燕政想了想后道:“既然如此,那就按诸位先生说的做。”
“眼下时辰不早了,诸位还请早日回去歇息。”
确实,现在已然到了子时末。
偌大的成安,唯有整座皇子府灯火通明。
一时间,得了燕政的吩咐,谋士们自然哄散离去。
幸好在皇子府里,他们有单独的住处,否则夜已至深,再从皇子府离开颇有些招眼。
待所有人散去后,大皇字符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
翌日,晨曦初生,一抹微黄的光亮覆在揽月楼上,带着些微的暖意。
揽月楼格外安静,时不时发出的一点响动,也被从琴房传出的悠悠琴声所掩盖。
琴声悦耳,声声分明。
不知过去了多久,琴声蓦然消失。
侍夏垂首跪坐于毛毯上,等到耳边的声音消失后,才递上一块温热的帕子。
手帕上绣着细细的花纹。
见状,原本微闭着双眸的戚长容掀开眼皮,面色平淡的接过,而后细细擦着手指。
半刻后,她目光才落到眼前的这一架七弦琴上,眸中难得划过一抹温和:“没想到燕三王爷府,还有这么好的一个架琴。”
说完,她把手帕还了回去。
侍夏笑着接过,道:“这琴是用上好的梧桐木做的,材质上佳,自然与寻常不同。”
门外,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随即,清脆的声音透过门传到了里面:
“太子殿下,三王爷在楼下等您,说是要请您到成安逛逛。”
听到外面的通报后,侍夏扭头看向主卧上的戚长容,眨了眨眼问道:“殿下可想去?”
闻言,戚长容似乎想了想,而后点头,平淡的道:“去吧,待在揽月楼也闲来无事。”
得到准确的回答后,侍夏便扭回头去,朝外面的小丫头吩咐道:“请三王爷稍等,殿下片刻后便到。”
虽隔着一扇门,无法瞧见里面主子的表情,可听到这话,通报消息的小丫鬟却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幸好,这位主子是极好伺候的。
戚长容换了身便于出行的衣衫,身边仍旧只有侍夏一人。
见她出行如此简单,根本没有传言中的前呼后拥,早在揽月楼外等候多时燕亦衡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就只带着这么一个小姑娘,长容太子就不怕出意外?”
“不止一人。”戚长容看了他一眼,解释道:“还有一个,出府之后便能看见。”
听到这话,燕亦衡不在这事上纠结,反正他带的随从挺多,到时候分给戚长容几个,至少不必在安全方面担忧。
毕竟,这人既然已经住进了三王爷府,他就要保证她的安全。
想罢,燕亦衡侧过身子,见人已走到眼前,下意识迈开脚步与她同行,一边走一边玩笑道:“刚刚我好似听到了一阵悦耳琴声,不知是出自谁之手?”
戚长容脚步不停,直视前方道路:“随手所作罢了。”
“竟然是长容太子亲自弹的?”燕亦衡脚下微顿,随即很快恢复正常,略有些感慨的道:“我原想不到,长容太子竟然还是琴道高手,失敬失敬。”
他虽只听到了一小段琴声,可其中奥妙,却也有幸体会到了些许。
内敛,狂野。
很难想象,完全相反的意境竟会在同一首曲子里出现。
一行人走出府外,小船早已停在水面上等候多时,见府里的两位殿下出行,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船夫更是极力的放缓速度,轻手轻脚的,努力不上后面两人受到颠簸。
一时间,空无一人的兰心湖面上多了十几只小船。
戚长容与燕亦衡行在正中,前前后后都是王府的护卫。
他们虽未身着盔甲,换做了普通的一身长衫,可通身的煞气,仍与普通人有极大出入。
戚长容伸手,葱白的指尖至水中拂过,撩起丝丝凉意,漫不经心的道:“三王爷出行总是这般高调?”
燕亦衡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高调吗?我觉得还好吧,毕竟就算不带这些人,就凭我这张脸,在成安,那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恶名昭彰?”
戚长容瞬间联想到这个词。
闻言,燕亦衡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无奈的暼向戚长容,委婉的道:“或许你可以换一个更好的词。”
戚长容一时想不出:“什么?”
燕亦衡恬不知耻,眯着眼笑:“威名远播。”
说完以后,他本以为戚长容会开口反驳,可谁知这人不仅不反驳,反而赞同的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略有深意的回视过来。
下一秒,燕亦衡听见她道:“若是在花街柳巷,勾栏红院,想必三王爷的威名,确实远播。”
“……”
燕亦衡已经不能控制嘴角抽搐的频率了。
片刻后,他恼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与长容太子交谈,真是令人不愉快。”
再次撩起一波水,戚长容温和的看着水珠从指尖滑落,随口道:“那就闭嘴吧。”
“……”
……
在燕亦衡心底无数次抗议后,船只终于靠岸。
人烟稀少的兰心湖外,已等着两辆极为招摇的马车,远远的瞧去,就像是两坨会发光的金子。
在戚长容怪异的眼神下,燕亦衡霸气的挥手道:“我三王爷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长容太子若是对这辆马车不满意,府中还有更好的。”
戚长容暼他一眼,像是在看傻缺一般。
这时,侍夏掩不下心中的惊叹:“三王爷是在马车外面糊了一层厚厚的金箔吗?”
否则的话,为何会是金灿灿的?
燕亦衡但笑不语,但态度表明一切。
瞧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说不定,他真的在马车上涂了金粉。
见状,戚长容啧了一声,不再说话,踩着小凳就上了后面那辆看起来比较低调的马车。
这时,燕亦衡身旁的随从不怕死的说了一句:“王爷,您的审美好像被鄙视了。”
不是好像,而是绝对。
自家王爷的审美,确实不同于常人。
“闭嘴。”燕亦衡恍若未觉,懒洋洋的瞪了随从一眼,不在意的上了前头的车驾。
一柱香后,极其招惹仇恨的两辆马车终于驶进了城区。
那金灿灿的光芒,好似要闪瞎人眼似的。
即便隔着马车壁,戚长容都能听到外面好些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又是兰心府邸那位出来了。”
“快快快,让那些长得出众的儿郎全部常回家中。”
“是啊,可别被这位活阎王盯上了。”
一阵骚乱后,听着外面压抑的议论声,侍夏表情颇有些难以言喻。
她抬头看向戚长容,丁点儿不委婉道:“看来,燕三王爷在成安做的荒唐事不少。”
说不定曾经还当众做出过强抢民男的夸张之举。
当然,最后一句话侍夏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没有直接说出来。
毕竟,她可不想让外面的秽语污了殿下的耳朵。
戚长容淡淡的‘嗯’了一声,不作一词。
又过了一会儿,招摇过市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停在一家热闹的酒楼前。
等戚长容下车时,燕亦衡已与酒楼掌柜的相谈甚欢。
见她终于从马车上走下来,燕亦衡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吊儿郎当的挑眉道:“你可总算下来了,这是成安最好的酒楼,本王爷今儿高兴,请你搓一顿。”
他没刻意点破戚长容的身份,戚长容也不自己戳穿身份,只朝着酒楼掌柜淡淡一笑。
掌柜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俯身拱手回了一礼。
能跟在三王爷身边的,肯定非富即贵。
三王爷之所以如此好相处,除了他名声败坏以外,还因为他自身本就是个极为善谈的皇子。
而掌柜的没想到,就连三王爷身边的跟随者……都这般没有架子。
戚长容站在门口,抬头瞧了瞧悬挂在高处的,酒楼的牌匾。
钱氏酒楼。
见她眯着眼仿佛在打量什么,燕亦衡情绪不明的感慨道:“这块牌匾是父皇钦赐的,距今已过了三十年。”
戚长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是吗?”
“是啊。”燕亦衡点头道:“这钱家可不一般,说它富可敌国都是轻的。”
四国都有生意,且生意都红火至极,可不就是富可敌国?
能把生意做到这个份上,不得不说,古往今来,钱家是第一人。
戚长容缄默不言。
她记得很清楚,赵月秋,就是钱家当代掌权人的关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