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敲响。
原是掌柜的亲自送上顶级毛尖茶。
侍女接过,为他们各自斟了一杯。
见自己也有份儿,擎正颇为惊讶,随即向赵月秋拱手道谢:“多谢姑娘的茶。”
“既借用了公子的雅间,总要回报一二。”赵月秋不善欠人情。
话落,擎正不置可否,轻轻一笑,受用了这杯回报之茶。
半响,赵月秋取下帷帽放置一旁,手持茶杯轻抿一口,使原本干涩的唇带了几分水润之色。
见状,擎正略为一愣,眼中的惊艳之色十分明显,他虽然早已猜到帷帽下的容貌必定姝丽,可他却未曾想到竟如此的绝色。
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只不过瞬间,待察觉迟安眉宇微皱,显然对他的冒犯感到不满,擎正很快收起了失态,端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终是平复了心底的悸动。
这时,赵月秋放下茶杯,并未注意他的眼神,问道:“难不成,在昙城,只有得到信物之人,才有机会观一城美景?”
“非也。”擎正缓声解释:“昙城之花,人人可看,这信物只不过是官府的代表,能用此物占据最佳地点罢了。”
“要知道,昙城内一共有两处极佳的观景处,一处乃是北边城墙,能将城内外小半里的昙园观尽,另一处则是位于昙城中央的五层高楼,能一览城中花色。”
待擎正说完,赵月秋也就明白了。
这花虽是人人都能看,但所处的位置不同,景色也就不同。
而官府,便出面将所有特殊的位置拿下,以作特殊之用。
擎正再道:“昙城本有数万人,每到昙花花期,人数就会暴增,听说最多之时曾达到十七万人数,可人多,位置很少,官府给出的名额,每年也不过两千枚信物罢了。”
“这般说来,确实难得。”
得此一眼,擎正淡笑:“所幸此规矩以存在数年,昙花馆内收纳数不清的诗词之作,民间多是江郎才尽之人,倒是不像从前那般艰难。”
赵月秋颇有些感慨:“公子了解甚多。”
“在此处待的时间久了,这些事情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
难得遇上一个合眼缘之人,擎正的话相较往常多:“姑娘别看昙花馆里外人多,可实际上能被选中的人极少,每日能有个十人,便顶天了。”
听罢,赵月秋深以为然,既然每年只有一两千件信物,又怎会那么容易得到?
随后,她道:“不过,如此以来,昙花馆每日要用的笔墨想必极多。”
“都是要收费的。”擎正眨了眨眼睛,带着莫名的促侠意味:“凡是入馆挑战之人,皆收一两银子。”
此话一出,赵月秋不由失笑:“这昙城城主,倒是有一颗适合做生意的好头脑。”
就冲着今日这架势,每年挑战之人必定不少,或许能有上万银子的收入。
这般做,别说是笔墨纸砚的花费,就算算上那两千件信物也绰绰有余。
擎正跟着笑了笑:“姑娘说的很对,这昙城城主姓谢,上任已有七八年,这昙花馆就是他弄出来的,听说还曾因此得了陛下的嘉奖。”
“七八年,竟还未被召回?”赵月秋略有些惊讶,她虽从未探听或朝堂的事,可该有的常识却不少。
像各地城主之职,便是朝廷的‘外放’,其意为锻炼,等到功绩年资足够,就会被召回皇都,升职嘉奖。
一般来说,所需也就三四年的时间。
可这位谢城主却足足的在一个地方待了七八年……
闻言,擎正当然猜到赵月秋在想什么,笑容中的促狭之意越发浓郁:“姑娘有所不知,这位谢城主的功绩虽然足够了,可他为人却不怎么圆滑,曾得罪朝中多人,也曾对陛下不敬……这辈子,他是没升迁的可能了,或许只能老死在昙城。”
“竟还有这等内情?”
赵月秋无言以对,忍不住抬手抚了抚眉心,可紧接着,她便意识到另外一件事。
就算这事是真的,也不该是一个寻常人该知道的事情。
眼前人的身份……
赵月秋心下了然,却不曾多问。
见她面色有异,擎正也知自己说得太多,便轻笑一声掩饰尴尬,不继续在这件事上多说。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昙花馆的人少了近一半,不再像之前那般被围得水泄不通,至少有了一条能走进去的路。
见状,擎正起身,缓缓道:“姑娘,大概再过半个时辰,昙花馆外就会清静下来,我还有事要先行一步,姑娘自便。”
“公子不参与了?”
“不参与了。”擎正洒然一笑:“反正我都已看过了,还是将机会留给他人吧。”
赵月秋起身,微福了福身:“公子慢行。”
很快,包厢内没了擎正的身影。
他一走,紧绷多时的小侍女便放松了下来,忍不住拍了拍胸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位公子知道的可真多。”
“嗯。”赵月秋应了一声,含笑道:“他不仅知道的多,而且还挺聪明。”
“哦?只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姑娘怎么能看的出来?”侍女挠了挠后脑勺,茫然不已:“难不成姑娘天生慧眼?”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没谱了。”赵月秋伸手敲了敲侍女的眉心。
恰在这时,迟安看了赵月秋一眼,也道:“此人是个聪明的谦谦君子,我若是没猜错,他应当姓谢。”
此话一出,赵月秋不置可否。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
几人下楼,入了昙花馆。
没过多久,出来以后的赵月秋在一处小摊上取着了信物。
三日后,钱老如约而至。
得知钱家主远道而来,钱氏客栈中最好的雅间腾出不迎客。
见到赵月秋的瞬间,钱老冷冷的哼了一声,手持拐杖狠狠的敲了敲地:“终于找着你了。”
听罢,赵月秋无奈,又深知他是在担心自己,垂眸福身行礼:“见过师父。”
“起吧。”钱老冷脸看着她,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而后才道:“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居然能把你逼的独自远走高飞?”
“师父,我……”赵月秋站着,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她很少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这般脆弱的姿态。
然而钱老不同,她入商道,是钱老一手带的,她能走到这个地步,其中钱老占了一大半的功劳。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是整整五年的时间。
见她如此,钱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无需如此,你与东宫之间,本就有缘无分,可你所做之事,并非只是为了一个人。”
“师父,,不瞒你说。”赵月秋显得很坦然:“从一开始,我所做之事,就是为了能好好的帮殿下,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她的贤内助,与她并肩而立。”
只可惜,她的愿望彻底的破灭了。
那一个人,亲自刷下了她。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钱老气的翻了个白眼,忍不住爆了粗口:“你手上有我钱家三分之一的权利,要什么男人得不到,偏偏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是不是愚蠢?!”
赵月秋被骂的有些回不过神。
即使是她能力最差,惹上麻烦时,钱老都未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见她愣怔,钱老明知她不知悔改,却还是气焰不灭:“何况,你还身为丞相之女,你爹在朝堂中正是如日中天,说你一句天之骄女也不为过,可为何就如此的想不开?真打算什么都不管了吗?”
东宫太子,那是什么样的人?
手段毒辣,眼光长远,能力斐然,心硬如铁。
喜欢上这样的人,并不奇怪。
可若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而要死要活,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赵月秋顿了顿,不得不解释一句:“我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又不是一辈子不回上京,您依旧是我的师父啊。”
该做的事,她绝不会逃避责任。
犹豫片刻,赵月秋心神一动:“师父,你此行找我,除了教训我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钱老深深吸了口气,说话很是干脆:“我钱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几个有能力接任家主之位的孩子皆因各种缘由注定与家主之位无缘,我打算将钱氏交给你,如何?”
此话一出,绕是赵月秋心神远胜于旁人,也不由得震惊不已:“这怎能行?我虽是您的徒弟,可到底是异性人,钱氏是您一手创下的,只怕不妥。”
钱氏,天下间最为富饶的商户,富可敌国。
接手这样的庞然大物,不仅要有超凡的能力手段,还要左右逢源,懂得退避之道。
否则,极有可能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
“我知,但我年纪已大,剩余的时间已然不多,再没了能培养一个继任者的能力。”
说到这儿,钱老定定的看着赵月秋,再道:“所以,思来想去,没人比你更合适,你出身高雅,又与东宫交情甚深,有你在皇家与钱氏中间周旋,钱家才可久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