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做的再大,到底也只是商户。
若有一日成为皇室或某位大人物的眼中钉肉中刺,便如鸡蛋碰石头,下场注定悲惨。
所以继任者,是钱老最为头疼之事。
“你也说了,钱氏由我一手掌控,我既是钱家家主,自然有决定下一任继任者的权利,
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的丈夫,需从钱家挑选。”
话音刚落,赵月秋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万贯家财都无法动摇她。
“很抱歉,师父,这件事我做不到。”
钱老睁大了眼:“你就不再考虑考虑?”
“没什么可考虑的。”
想了想后,钱老诱惑道:“我钱家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你若是接任了家主之位,钱家一切随你安排,即便你是想拿出半数家财供东宫驱使,我都绝无二话,这样,你仍旧不答应吗?”
话落,赵月秋眸底出现一抹动摇之色。
见她抿唇不语,钱老暗暗叹息一声,眼也不眨一下的忽悠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将其霸占,能在背后默默相帮,也是一种本事,不求回报的付出,才是最为真诚纯粹的。”
说到这儿,钱老有些不齿自己的行为。
他分明是在哄骗赵月秋,想趁着她失意之时趁虚而入,破了她的心防,接手钱氏这么一个烂摊子。
毕竟,若是真心喜欢一人,又怎会不想得到?
这时,看穿钱老诡计的赵月秋忽然轻轻一笑,眼睛如一轮弯弯的月亮。
“我知道您是在骗我,想借此说服于我。”
“这……”钱老眼皮跳了跳,终究是叹了口气:“你若觉得此话毫无道理,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
“我愿意接受钱氏。”赵月秋直接打断了钱老,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您的要求,请恕我不能完成。”
嫁给钱家人?
倘若这是成为继任者要达成的必要条件,她宁愿放弃到手的馅饼。
“可是……”钱老顿了顿,坦然告知:“你若是没有钱家的名头,待你成为继任者后,在钱家恐是寸步难行。”
“无碍。”赵月秋笑的坦荡:“我如果害怕,当初就不会走上这么一条路了,不过,我虽然无法嫁给全家人,可我却能向师父承诺,只要我在任一日,就一日不会外嫁。”
钱老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这辈子没有嫁人的打算,甚至愿意抚养教导钱家下一任家主备选者,唯一的条件,就是钱家二十年的支使权。”
“二十年内,我说一,钱家就不能说二。”
听了这番话,钱老可疑的沉默了。
不得不说,赵月秋提出的条件让他很是心动。
他当了一辈子的师者,可只有这五年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师者的快乐。
赵月秋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学生,他知道这个姑娘的能力有多强,所以才会动了要将钱家交给她的想法。
若是如此……
钱老咬了咬牙,很快做出决定:“成交!”
“合作,愉快。”
又过了三日,赵月秋送走钱老。
昙城六月,数不清的昙花于夜中盛放。
赵月秋登上高台,披着一件极薄的软披风,望着灯火通明的城池。
城中各处街道,皆是盛放的月之幽昙。
“姑娘?”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本闭着眸子沉思的赵月秋睁开眼,随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迎面不远处,是一张极为有辨识度的面孔——是当初在昙花馆外客栈中与她畅谈的年轻公子。
见真的是她,擎正眼眸微亮,大步迎上前来:“我说呢,怎么瞧着背影就有些熟悉,果真是姑娘你,咱们又见面了。”
“公子有礼。”
赵月秋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见状,擎正笑着玩笑道:“刚刚在底下看,见姑娘站在此处,仿佛要乘风而去,可算是将我吓得不轻,走近了才知,姑娘原是在思考。”
听罢,赵月秋下意识垂眸一看,原来自己已很靠近栏杆。
因此处较高,多数人都栏杆很远。
如此,她便很显眼了。
赵月秋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
所幸此处楼顶占面较广,大家都各自站在一边,才不显得她的举动突兀。
说到这儿,擎正退后两步,郑重其事的朝她拱手作揖:“突然出声,若是打扰了姑娘的思绪,还请姑娘莫要责怪。”
“公子也是好心提醒,何来责怪一说。”赵月秋唇角含笑,却是打趣道:“公子不是说要将机会留给他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提到这事,擎正摸了摸鼻头,而后粲然一笑,压低声音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与这处楼阁的主人关系匪浅,这个地方,就算没有官府信物,我也是上得来的。”
“原是如此。”赵月秋忍着笑:“这般说来,公子倒也算守信。”
“那当然。”擎正被夸的有些飘飘然,手中的折扇‘唰’一声打开,他道:“我别的或许不足,但从来说话算话。”
闻言,赵月秋再也忍不住到了唇边的笑意,以长袖捂嘴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略显娇媚。
见状,擎正心底暗叹一声美色惑人,已然不由自主的开口道:“若姑娘日后还想看昙花,大可借用我的名义,重登此处。”
“不必,多谢公子好意,只不过,日后我怕是再没机会来这儿了。”
擎正下意识皱眉:“姑娘此话何解?”
“公子应当早已看出来,我并不是昙城人士,是从他处慕名而来,此次观花后,我便要遵从长辈之命,回京了。”
此话一出,擎正略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姑娘是上京人士?”
“正是。”赵月秋颔首,眸光淡淡:“我已离京数月,再不回去,家中的长辈们就该着急了。”
听罢,擎正莞尔一笑:“说来也巧,我也要去上京办事,若姑娘不介意,你我或可同行。”
赵月秋挑眉看他:“哦?”
擎正直言相告:“姑娘有所不知,我乃是明年二月的考生,是要入京拼一拼前程的。”
如今是六月,离春闱还有八个月。
排去半年沉淀,确实是时候入京了。
赵月秋顿了顿,终是答应:“既然如此,同行也可,路上恰好有个照应。”
……
六月底,一行几人离去。
七月中旬,一行人入了上京城。
入城之后,赵月秋将擎正送至钱氏客栈外,并未下车相送,只道:“公子,你我便在此处分别,有缘再见。”
“多谢姑娘。”擎正似突然做出反应,无奈拱手一笑:“一路行来,我还未曾告诉姑娘名讳,实有不妥。”
“我姓谢,名霁,子擎正。”
他自报名讳,不过是想以名易名。
一路行来,近一月的光景,眼前人的心胸谈吐与他相合,他心中早已有几分欣赏之意。
然,赵月秋只当什么都听不懂,温和而又不失礼的寒暄:“谢公子保重。”
说罢,她已放下车窗,令马车离去。
直至马车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谢霁才笑着摇了摇头,心中略有几分不是滋味。
到底是他唐突佳人了。
因是天子脚下,上京城极大。
与同窗汇合后,谢霁本以为与之前那位不知名讳的姑娘将难以再见。
然而,重逢来的那般意外,这更加让谢霁确信,他们是有缘之人。
仅仅过去半月,二人便在钱氏客栈二楼雅间外相遇。
熟悉的身影自眼前行过,谢霁想也不想的唤了一声:“姑娘!”
听罢,赵月秋顿住脚步。
见状,谢霁步伐略急的行至她跟前:“果然是你,姑娘怎会在此处?”
此话一出,不待赵月秋回应,一旁的掌柜就笑开了:“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位乃是客栈的少东家,她自是该出现在此处。”
钱氏客栈的少东家?
商户之女?
商户之女怎会又如此非凡气度?
谢霁下意识问道:“姑娘是钱氏女?”
“不是。”赵月秋摇了摇头,然而不等她解释,楼下便传来一道略为着急的呼喊:“姑娘,您该回府了。”
听罢,赵月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将账本交还给客栈掌柜,淡声道:“账未出错,月底你再将今年的总账交来,由我亲自核对。”
说完,她又转向不知因何原因略为失落的谢霁:“谢公子,我有事先行一步。”
话落,谢霁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佳人再度从眼前消失,而他只能看着佳人的背影叹息。
卿本佳人,奈何从商啊。
这时,雅间内,宁斌从里而出,见谢霁愣愣的站在走廊中,忍不住问道:“兄长不是去如厕了吗?怎的站在这儿不动?”
谢霁长长叹息一声,失魂落魄:“小斌,我刚刚看见钱氏客栈的少东家了。”
“我知道,是个大美人。”
说罢,宁斌顿了顿,见谢霁神色不对,眨了眨眼猜测道:“兄长该不会对她一见钟情了吧?”
“可惜了,却是商户之女。”
谢霁摇摇头,不置可否。
此话一出,宁斌‘噗嗤’笑道:“兄长此话差矣,钱氏的少东家可不是商户之女,她姓赵,乃是当朝丞相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