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明白。”
戚长容神色不变,唇畔含着浅淡的笑意,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猜不到她心中所想。
看见这样的东宫太子,晋安皇只觉得心下一堵,随即挥手赶人,眼不见心不烦。
“你母妃得知你回来了,已在宫中等候多时,去瞧瞧吧。”
大半年过去了,也是应该去看看。
戚长容从容应下,悠然自若的转身离去。
见她连半点留恋也无,晋安皇抿了抿唇,神色难测:“元夷。”
立在一旁的内侍答道:“老奴在。”
晋安皇道:“你有没有发现,此次太子回来,变了。”
内侍试探性的问道:“陛下是觉得,太子殿下变得更成熟了?”
“不,”晋安皇莫名一笑:“是更狠心了。”
“……”元夷默了默,随之长叹一声,黯然道:“这不就是陛下所希望的吗?”
“是啊,如此甚好。”
……
后宫。
宫墙林立边,得到消息的戚自若正在漆红色的墙角翘首以盼。
不多时,当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长长的宫巷中时,戚自若的脚比脑袋反应更快一步,想也不想的提着裙摆朝那道身影跑去,哪怕已过了大半年,仍旧和以往一般,一点也没有皇室公主的矜持气度。
“皇兄!”
待跑至戚长容跟前,戚自若这才停下来微红着脸喘了口气,望着眼前人的双眼亮晶晶的。
眼眸之中,依旧是浓浓的崇拜与孺慕。
见到戚自若,戚长容的反应慢了半拍,看了两眼后,慢吞吞的伸出手在她发顶揉了揉:“十三长大的。”
是长大了。
如今,她也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了。
戚自若腼腆一笑,望着大半年不见的兄长,思念之情溢于言表,怯生生的回赞道:“皇兄看起来也比去年更加威武了。”
听到这话,戚长容被逗得轻笑出声。
大半年的时间,她也只是长了点儿身高罢了。
何况,用‘威武’一词赞美她,或许有些不太妥当。
从前她不绝有何之异,可如今看来,这个词用在君琛身上更合适。
“罢了。”戚长容笑着叹了一声,不欲计较什么,边走边问:“你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公主府里,进宫做什么?”
按皇家惯例,一般公主及笄后,就会分封出宫,在上京或别处寻一处地势极佳的地方建公主府。
戚自若已及笄四个月,早就在宫外落地生根了。
若按规矩而言,出宫了的公主,想要再回皇宫虽然不难,却要比从前多费一番周折。
所以,戚长容本以为,再怎么着也得过几天才能见到小十三。
戚自若红着脸,一边对手指,一边小声道:“实际上,当听说皇兄即将回京的消息后,我就在宫中住着了,算起来,我在已母妃宫中大概住了半个月。”
说话的同时,她的习惯仍没被纠正过来,眼睛一直盯着脚尖,做出低眉顺眼的模样。
见状,戚长容目视前方,却伸手拍了拍戚自若的后背,不紧不慢的道:“小姑娘家,说话时要挺直腰杆,驼着背不好看。”
“还有,若情况合适,要看着人家的眼睛说话,不然,谁知道你在跟谁说?”
“身为皇室公主,你大可以不用向任何人低头。”
许久之前,戚长容也曾说过这样一番话。
可那时,戚自若听着除了受宠若惊以外,还有一种被天上的馅饼砸到头后的恐慌。
如今,再听到熟悉的嘱咐,戚自若眼眶不由得红了红。
随即,她深深吸了口气,把腰杆挺直目视前方,响亮而又欢快的应了声:“诶,我记住了。”
愉悦的气息扑面而来,戚长容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味的淡笑,随和的眯了眯眼,同时,眼底的紧绷也随之放松。
这晋皇宫,到底让她更自在些。
两人同步而行,直到行至兴庆宫,琴妃令人备了一桌精致的菜肴,早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一整天下来,笑容就就没消失过的琴妃下意识理了理着装,紧张的向身边人问道:“芍药,本宫脸色瞧起来如何?”
“极好。”芍药盯着琴妃精致的面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娘娘本就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就算昨儿一夜未睡,也不损您的美丽。”
闻言,琴妃威力全无的瞪了她一眼:“贫嘴。”
话虽如此说,可她到底担忧的摸了摸脸蛋儿,生怕脸色暗淡,无颜见人。
毕竟,自从得知孩子马上就要回到身边,她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安睡过了。
刚说完,琴又闲不住了,起身一本正经道:“大半年不见,太子远行而归,本宫还是该去迎一迎。”
芍药并不阻止,笑着领琴妃往外走了两步。
不等她们走出去,戚自若与戚长容便迎面走了进来。
见到面前神色愣怔的琴妃,戚长容一笑道:“给母妃请安,母妃这是打算去何处?”
“我、我就是出来看看你们到了没。”琴妃担忧的视线紧紧的黏在戚长容身上,只觉怎么看也看不够。
说着,眸光触及到戚长容消瘦的脸庞,琴妃眼眶涌上一股热气,热气汇聚成水滴,滚出眼眶从脸颊落下。
这些年来,她与女儿虽然不亲近,可到底处于同一个皇宫,即便见不到面,也能从其他人嘴里旁敲侧听到几句话。
是以,从前虽然想念孩子,可琴妃从来没有像这大半年一样焦灼。
出了晋宫,相隔千里之遥。
琴妃便是有心想打听,也什么都听不到。
她被困在皇宫一辈子,翅膀早就被折断了,哪里能知道千里之外发生了什么?
泪滴滑落,戚长容缓缓收敛了沉淀在唇角的笑意,抬手为琴妃拭泪,叹道:“儿臣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人也精神,母妃还有什么好哭的?”
“我就是、就是控制不住。”
想念了大半年的人站在眼前,还不知道吃了什么苦,她怎能不哭。
“控制不住,就哭吧。”戚长容眸色淡淡,妥协了:“总归在兴庆宫内,没人敢笑话您。”
听罢,琴妃终是没有放任自己的小情绪,很快把眼泪收回去,满脸慈和的亲自为戚长容布菜。
“你在外面受苦了,母妃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让小厨房多做了几样,你每样都尝尝,喜欢吃的就多吃点。”
直到眼前的碗碟被堆满,戚长容便婉拒了琴妃的热情,从容的给她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笋:“母妃不必顾着儿臣,您也吃。”
听了这话,琴妃再度感动的眼泪汪汪,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忙低下头去吃戚长容给她夹的菜。
见状,戚长容动作微顿,却是不紧不慢的反应过来,动作平和而又不容拒绝的继续为琴妃挑菜。
直到对方的碗碟和自己的碗碟一样满,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她总算知道,原来不停的投给别人,也自有其中乐趣。
一顿饭吃完,三人皆撑的不行。
戚长容与琴妃互相夹菜,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而戚自若看她们吃的高兴,不知不觉也食欲大增,就吃的更多了。
宫人捧了三盏消食茶,戚长容接茶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两分。
她早在前面小宴吃过一顿,眼下又吃了一顿,腹中撑的有些难受,急需消食茶缓解不适。
饮了口茶后,戚长容缓过劲来,向琴妃问道:“而曾离开的这大半年,宫中可否有不长眼的人惹到母妃?”
“太子放心,我好着呢,这大半年来少有出兴庆宫的时候,就算有不长眼的人,也冒犯不到我身上。”
至于宫中其余奴才,更是没有敢招惹她的。
毕竟,哪怕皇宫中多了一位皇子,可戚长容仍是东宫太子。
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未来的晋国之主,他们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那些人活得精,比谁都看得明白。
“这般便好。”戚长容点了点头,不知是对琴妃深居简出感到满意,还是对宫中精明的奴才满意。
许是,两者皆有。
殿内,三人间气氛平和的轻声说着话。
而这时,芍药忽而从外走了进来,朝琴妃福身行礼:“娘娘,莲姬娘娘到了,说是特意带着小皇子来给娘娘请安。”
“……”
又来?
刚刚在父皇那吃了闭门羹,居然还不死心的找到兴庆宫来?
戚长容微眯着眼,神色不愉。
见状,琴妃想也不想的道:“让莲姬回去,本宫这不需要她来请安,从前不需要,今天也不需要。”
琴妃特意咬重‘今天’二字。
明眼人都知道莲姬是为何而来。
就在芍药准备离去回话时,戚长容却不期然的开了口,漠然的道:“既然莲姬娘娘有心来给母妃请安,那母妃安心受着便是,以母妃的品阶,能给母妃请安是她的福分。”
“去将莲姬请进来。”
她倒是要看看,那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样?
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总不能只是为了给她添堵吧。
芍药不敢反驳戚长容的吩咐,连忙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等芍药再回来时,身后正跟这个美艳无比的妇人,行走时恍若不经意的扭动腰肢,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这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生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