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吃醋的话,可他说的恍若大义凛然,说白了,虽心疼她劳累,实际上却也不想让他与燕亦衡多加接触。
对于君琛的这点儿小心思,戚长容乐的包容配合。
如此,便也随他所言,一路上再未曾动过心力,只悠悠闲闲的当个米虫。
若再有那不长眼的人再惹上门来,自有君琛去教训。
每日请脉过后,察觉其脉象和缓有力,侍夏惊讶异常,一边给戚长容调理身体,一边恨不得这赶路的时间能长点再长点。
若能在路上待个半年,说不定她就能将殿下亏损的身子补全。
于是,侍夏私底下找到君琛,并且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日渐懒散的戚长容倚在车窗边,下巴搁在手臂上,望着窗外以极其缓慢速度溜过的景致,心下不由得一默。
随后,她撇过眼瞧君琛:“这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些,照这速度,咱们要何年何月才能回上京?”
“慢吗?”心安理得占据戚长容软榻,正躺在上面的君琛打了个哈欠,波澜不惊的回看戚长容,慢吞吞的道:“反正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也赶不及那孩子的出生之日,既如此,不如就回去喝个满月酒,殿下觉得呢?”
“……”戚长容脸上硬生生的憋出个笑:“孤觉得甚为合适。”
就算不合适也没办法了。
幸亏该做的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路途就算闲散拖沓些,想来也不至于坏了大事。
既然如此,戚长容自然随君琛去。
……
回京的日程硬生生的被拖到了九月初,别说赶不上那孩子的出生日,就连满月酒也被错过了。
对此,戚长容无太多的想法。
毕竟莲姬肚子里孩子于她而言,既不是挡在路上的绊脚石,也不是值得期许的对象。
东宫太子成功拿到议和书回上京,此消息传回京都,当车队远远的驶来,从入城门开始,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两边,可谓万人空巷。
大街小巷,全是站在道路两旁迎接她的百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戚长容忽而变成了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神明。
那一纸议和书,能让多少百姓免于受灾啊?
“恭迎长容太子殿下回京!”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
嘈杂刺耳且毫不规划统一的声音在耳边逐次响起,那声音几乎能将厚重的车帘掀开。
一字一句都清晰的传入戚长容的耳中。
马车内只有戚长容与谢梦二人。
早在进城之初,谢梦便寻了个机会,从车上跳下隐入人群巷尾。
至于连月来与戚长容作伴的君琛,则早已驾马而行,他一身飘扬的红衣,面色严谨肃穆,如守护神一般守候在马车旁边,不苟言笑。
听着外面百姓们的欢呼,侍夏捂唇娇柔一笑:“殿下难道就不想撩开帘子看他们一眼?”
“有何好看的?”戚长容看似毫不在意,可那淡漠了许久的眉眼中,却出现了一道不可忽视的暖意。
她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保护身后的这群人罢了。
闻言,侍夏笑意盈盈:“若让百姓们听到这句话,怕是要伤心的。”
“你若怕他们伤心,不如就以东宫侍妾的身份,出面安抚一番?”
“……”侍夏面上笑意微顿,颇为幽怨的看着戚长容,可怜兮兮的道:“我若出面,只怕会被生吞活剥,最后连骨头都不剩,殿下当真舍得下奴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见她又演上了,戚长容便配合的伸出一根手指轻挑起她的下巴,嘴角挂着一抹邪笑,吊儿郎当的回道:“自是舍不得的,不过,孤的不舍得比之美人的不乐意,实在算不得什么。”
听罢,侍夏笑的更加灿烂,即便明知戚长容的嘴,骗人的鬼,一时也不由被哄的飘飘然。
“哎呀,殿下你好坏。”
“孤不对你坏,对谁坏?”
在马车外从头听到尾的君琛:“……”
“不要再闹了,马上就到皇宫了。”
低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霎时,侍夏不敢再作妖,连忙端正表情,正正经经地跪坐在一旁。
这句不要再闹,显而易见是对殿下说的。
见状,戚长容缓缓收回自己悬空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车板,用以回应表示知晓。
马克车很快行驶到宫门前,令人惊讶的是,不说百姓们出门相迎,就连文武百官也随着晋安皇站在宫门之外,对远行而归的她翘首以盼。
一身明黄色的身影在宫门之前异常显眼。
戚长容刚钻出车驾,便在人群中瞧见了面容一如既往沉稳的晋安皇。
“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晋安皇亲自扶起跪地的戚长容,欣慰的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此次出使燕国,辛苦太子了。”
大半年未见,晋安皇已露出疲态,鬓边染上白霜,说这话的时候,竟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心酸之感。
戚长容一笑道:“能为国做事,儿臣从不觉得辛苦。”
“好样的。”晋安皇心下大喜:“朕已在宫中摆了小宴,用以给太子接风洗尘。”
“多谢父皇体恤儿臣。”
父女两的寒暄话说完后,戚长容这才移开视线看向周边。
当看见离晋安皇最近的是赵丞相,而蒋伯文排在赵丞相之后时,她眉头不由得一挑,随即眸光不动声色地从人群中划过,眼角余光只见许久不见的温麒玉幅度极小的朝她点了点头。
霎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她离开之前所做的那些安排,也不是全无作用。
至少如今瞧起来,父皇对蒋伯文的信任,已不像之前那般牢不可破。
在她离开之后,这些人当真做了不少的事。
戚长容笑意渐浓。
特别是看见蒋伯文掩在长袖中的手时。
恐怕,眼下他恨不得能立即杀了她吧。
所谓小宴,只是一种谦称。
戚长容作为首功之臣,被朝臣们敬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她来者不拒,全部皆下。
其海量令人赞叹。
和书早已被呈到晋安皇手上。
当看见其中的内容后,晋安皇大喜,一边抚着胡子,一边笑道:“太子好样的,不只为朕大晋争取到三年休养生息的时间,还借得燕国五万精兵相助,实在是好!”
听到这话,朝臣们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自然摆出一派喜悦。
又是一轮的恭维话。
唯有蒋伯文面色微僵,借饮酒的姿势缓解心中的郁气。
好在小宴并未持续多久,因怜惜戚长容长途跋涉,晋安皇大手一挥,早早地便散了宴,父女二人行至皇帝寝宫外殿,仔细交谈此行去燕国的收获。
经此一事,众人仿佛都忘记了东宫太子曾因君门与晋安皇对着干,后被禁足于东宫的事。
摒退旁人后,晋安皇迫不及待的问道:“燕国新皇登基是怎么回事?”
燕国上一任皇帝只比他大了三岁,这些原来也看似身体健壮,从未传出病情,可……
就在三个月之前,谁都没有预料到,他竟然会那么轻易的退位,并且把皇位传给了名不见经传的燕国二王爷。
众人皆知燕先皇宠爱大儿子,一向是其他几个儿子为无物,这一次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燕先皇竟然舍弃了大儿子……
闻言,戚长容早就料到晋安皇会问,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一句的告知于他。
但,所有的事件之中,都略过了她的手笔。
当听说燕国大皇子意图谋朝篡位之时,晋安皇面上显而易见地露出愕然的神情。
再一听燕国大皇子与凉国勾结,竟几次三番对戚长容下狠手,惊愕又转为怒容。
最后,当得知燕大皇子死于叛乱,而凉国六皇子死于燕皇室的阴谋诡计之下,晋安皇面上的怒容又转化为平淡。
“这般说来,太子此次出行燕国,所经历之事倒也精彩。”
“是挺有意思的。”戚长容颔首,并不否认:“也正是因为出了叛乱之事,使得燕国元气大伤,所以燕国新皇才能如此干脆地签了议和书。”
“天意使然。”
久未见面的父女两人正在说话,谈及燕国事,话还未说完。
而这时,元夷便从外走了进来,朝龙椅上的晋安皇拱手道:“陛下,莲姬娘娘求见,说是带着小皇子,来给太子殿下请安。”
顿时,殿中氛围一静。
闻言,晋安皇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小皇子还小,别让小皇子吹了风。”
细细看去,提及眼下后宫风头无二‘宠妃’,他眉宇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厌恶。
可偏偏,看这样子,父皇似乎还挺关心刚出生不久的‘皇弟’。
这番表现倒是让戚长容有些不确定了。
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戚氏皇族的血脉?
“是。”元夷悄声退去,一字不差地将话转告给了如今后宫风头正盛的莲姬。
不过,若是以为生了个儿子便能在皇宫呼风唤雨,那莲姬可就要失望了。
大殿内,晋安皇神色几番变化,终是与戚长容道:“太子,你放心,无人可威胁你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