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后,终是有人问道:“殿下,想要得到震天弓,是不是要拿到猎比第一名才行?”
“自然。”问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的稚嫩之气还未退去,戚长容回答的声音也格外温和:“震天弓是皇族先辈的兵器,既然将它拿出作为奖励,就必将它送入最出色的人手里,如此一来,才能不堕震天弓的威名。”
听到这话,在一看戚长容温和的眼神,那小少年成功的涨红了一张脸,梗着脖子再问:“谁都可以参加猎比吗?”
“只要有能力,谁都可以。”
随着这一句话,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来此处的除了有邀请帖的正主以外,还有些年龄较小的,他们是跟着家中兄长或叔辈一同前来。
如今突然听到戚长容松口,说就连他们也可以参加,一个两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快开始冒红光了。
场面一时颇为躁动。
“大家先安静一会儿,听孤说说此次猎比的规矩。”
“第一,不得出现恶意争斗。”
“第二,无论什么时候出去,在天黑之前都必须回到营地,且天黑后不得擅自外出。”
“第三,入林时,身边不能少于两个护卫。”
“第四,打猎时不能假手他人,以别人功绩称为自己的,当然,这一点就只能靠大家自觉。”
“第五……”
整整五条规矩,在震天弓面前就是五条铁律。
没人敢冒犯大晋开国皇帝的兵器。
见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如鹌鹑状,七窍玲珑眼中不自觉划过点点笑意,清咳声后道:“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猎比……就正式开始了。”
“三日后,猎到最多的,将得父皇亲赏——震天弓。”
随着此话一落,不受控制的唏嘘声从周围传来。
转眼间,眼前的人已消失了一大半,都兴冲冲的驾着自己的专属马匹往山林深处跑去。
见他们身后都跟着各家的护卫,戚长容并不出声阻止。
总归,这里是皇家园林,饲养在内的大多是不怎么凶残的野兽。
只要他们聪明些,不主动去山林深处挑衅,是不会遇上任何危险的。
参赛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唯有临时充了个人数的温麒玉,正面带无奈地抚了抚沾上落叶的长袖。
刚才那些人跑的太着急,直接把他撞到地上了。
实在是没规没矩,很是失礼。
他并未换骑装,仍旧是一身月牙白的装束,此时瞧着,在猎场里便极为显眼。
戚长容一眼就看到了他,失笑道:“他说让裴卿知道你如此不争气,只怕会气得跳脚。”
为了让温麒玉来,在众人面前露一露脸,裴济还特意给他放了三天的假。
可谁曾想到,人来了是来了,却半点也没有争强斗胜的心,不仅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对手在眼前绝尘而去,而且自个儿仍旧不慌不忙,态度消极。
闻言,听出戚长容的话中深意,温麒玉无奈:“殿下,麒玉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不给震天弓抹黑了。”
想要争震天弓的不知何几。
那些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拥而上,都抱着势在必得的心里。
这么多身份不凡的子弟汇聚在一处,先不说别的,就说以他这小身板,连震天弓都拉不开,何必去趟这一趟浑水,白做无用之功?
“你倒是乐得自在。”戚长容无奈摇头,却也并不强求,指了指旁边的空位:“既然如此,你便到一旁去待着,刚好从南方运来了一批味道香甜的柑橘,你倒是有口福了。”
温麒玉从善如流地拱了拱手:“多谢殿下·体恤。”
话落,他当真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吃着甜味甚浓的柑橘,一边从长袖中掏出一本簿册,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见状,戚长容微有些苦恼:“真不知他这个性子是好还是不好。”
君琛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半眯着眼问道:“温麒玉……是个什么性子?”
“大概是,众人皆醉他独醒吧?”
“依殿下看,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挺好的,不为外物所动,心智足够坚定,能堪大用。”
“不为外物所动?”君琛道:“那是殿下没有找到足够令他心动的筹码,若今日争的不是震天弓,而是谢家姑娘,只怕他比谁都积极。”
哪怕头脑复杂,四肢简单,相信温麒玉也有办法让所有参赛之人都失去参赛资格。
“他们两个……”戚长容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倒是两个欢喜冤家。”
一个世代仵作,一个新科状元,原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竟然摩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说实话,这故事比她看的任何一本话本都要刺激。
回想一年前在猪肉脯,温麒玉围着油腻小围裙,被谢梦颐指气使的砍肉卖,戚长容就不由得越发想笑。
若是让温麒玉的旧时同窗,或现下同僚看见,想必会惊得下巴都掉了。
恍然之间,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可在她的印象中却恍如昨日才发生似的,鲜活的很。
见戚长容感慨异常,君琛试探性的问道:“殿下若有心,不如以后为他们赐婚?”
话落,戚长容停顿片刻,有些讶异的望着他的眼睛,不住地打量:“将军什么时候也会管他们的闲事了?”
君琛语气平和:“总归,谢家其实也是当初的受害者之一。”
“将军想弥补她?”
说到受害者,戚长容还记得很清楚。
要不是因为君门之冤,谢梦与他们也将会是相逢陌路。
君琛没有说话,默认下来。
显然,他是真的心怀愧疚。
戚长容虽不明白他的愧疚感到底从何而来,但到底顺着君琛的意思,先是将目光投放在温麒玉身上随意的转了两圈。
“将军总是如此多愁善感,令人心煞费解。”
话虽如此说,
但停顿了片刻后,戚长容没有任何犹豫的松嘴:“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为他们赐婚也并无不可。”
费解是费解,宠也是真的宠。
君琛嘴角不可遏制的往上翘着,目光从震天弓上一划而过,声音极小的在戚长容耳边轻笑道:“震天弓,太子殿下好大的手笔,竟然能从陛下手中将它求来。”
莫名的,戚长容有点心虚。
听说这把弓,是当年的君家人赠给戚家人的。
然,心虚归心虚,戚长容半点也不带怕:“既然是猎比,总要有拿得出手的镇场之物。”
“你且瞧着,为了这把弓,这三日猎场定然不会安生。”
要是其他东西也就罢了,偏偏是这把弓。
此弓一出,只会让更多的人开始揣测她为什么会突然主办这场猎比。
想的越多就越不能放手,结合之前她听到的关于自己找心腹的墙角……
一旦牵扯到朝堂权利之争,许多事都会越来越复杂化。
可想而知,猎场上的竞争会有多激烈。
君琛垂眸看去,道:“殿下的恶趣味可真是令人难以费解。”
入目可及处,戚长容眼睛里正闪烁着灼灼耀眼的金光。
显然,她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为的便是看着这些人相斗。
他不能说她错,但总归欠打了些,明明不是为了招揽心腹,只是为了推动某些事情而来,却也不开口解释,任由众人几番猜测,以至于最后的结果越来越偏离事实。
不得不说。
从前的君琛最讨厌勾心斗角,所以才会选择远离令他窒息的朝堂,远离君家的根基上京。
但偏偏,他的人生中忽然出现了戚长容这么一个意外。
她看似狠心不近人情,在心底却也有自己的柔软之处。
……
密林中。
韩家兄弟同路而行。
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弟再一次将箭矢射歪,令不远处的白兔闻惊而逃,转眼间便消失在草丛中,韩正庭终于开始证实他的异常表现。
握紧手中的缰绳,定定的看了过去:“阿愈,你在想什么?为何漫不经心的?”
自家兄弟是什么水平,韩正庭自然心中有数。
他与父亲虽不强求韩愈出人头地,为家争光,但小弟自小就极为省心,无论骑射还是功课都极为出色……
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三箭三不中的经历。
是以,韩正庭轻易看出了他的不同。
闻言,韩愈撇了撇嘴,迷茫的看向远方,明天什么都没做,却是有气无力的道:“哥,我有些累了,不想再参加这劳什子猎比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瞎说。”韩正庭声音微厉:“这可是经过陛下首肯,东宫太子一手主办的猎比,你要端正态度。”
歪了的态度正不回来了。
韩愈不说话,无声的进行反抗。
这时,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出现一阵声响,再之后耳边划过一道刺空声,速度快的几乎从他面颊擦过。
韩愈终于不再装傻,固执的回望韩正庭。
但这时韩正庭却没有看他,只对旁边的侍卫道:“去瞧瞧是个什么。”
侍卫闻声而去。
很快提回来一只被穿透了脖颈的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