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眼下就有一人,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探听她的秘密,让太子与整个皇室堕入无尽的深渊。
这个猜想浮现在脑海中,琴妃面容立时一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望着殿中空无一人的角落,眼中恐惧分明。
但很快琴妃就发觉是自己想多了。
兴庆宫,是除了御书房外,离陛下最近的宫殿,所有的秘密都来自于此处。
就算她的宫殿里真的有奸细,那奸细也只会是兴盛宫内无关紧要的宫人。
或许是院中的洒扫宫人,或许是修剪花卉之类的宫人奴仆。
总归在无必要时,他们是决计没有机会进自己的寝宫的的。
想到这儿,一直提心吊胆的琴妃终于微微放了些心,她一只手按住心跳如雷鼓的胸前,面色微微的苍白着,一只手撑在桌面上,豆大的汗珠从她额上跌落。
端着热茶的宫女进来看见这一幕,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几步迈了过去,担忧的问道:“娘娘何处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不必。”琴妃疲惫的摆了摆手,一整日的提心吊胆令她连说话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只是昨夜未曾好好休息,让本宫缓一会儿就好。”
“是。”宫女的声音仍旧暗含忧虑,可听到这话后却是往后面退了两步,端着茶盏道:“既然如此,这茶是断断喝不得的,喝了娘娘恐怕会难以入眠。”
琴妃的身子算不得很好,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娇养在兴庆宫内,极少有人过来打扰。
可偏偏她自己心里藏着无法与人诉说的秘密,忧思过度。
再加上昨夜的刺激,眼下瞧起来便有些不太好。
她按了按发疼的额角,紧拧着一双秀眉,终是道:“端走吧,今夜本宫不用茶了。”
“是。”宫人领命,临走之前道:“奴婢这就去小厨房端一碗奶羹来,娘娘用了再好好休息,能定神的。”
说罢,宫女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琴妃躺在床榻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床帐顶,微弱的呼吸似有似无。
在宫人放下床帘,打算离开时,琴妃蓦然开了口:“今夜你便睡在内殿的贵妃榻上,不要回外间睡了。”
虽然不知琴妃为何会有这样的吩咐,可宫人仍旧老实的点了点头。
直到翌日晨。
待宫人醒来时,瞧见琴妃竟然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且看样子不知醒了多久,顿时吓的大气不敢出,脑子一懵,下意识的翻身而起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满头大汗的请罪道:
“娘娘,是奴的错。”
“不怪你。”琴妃从铜镜中看见身后宫女惶恐不安的模样,不仅没有怪罪,还淡笑着安抚她:“是本宫今日醒的早了些,你且去打水来让本宫洗漱。”
见琴妃并没有怪罪下来,宫人极快的松了口气,立即道:“是,奴这就去,娘娘稍等。”
说是稍等,就真的是稍等。
也许是为了挽留晚起的失误,宫人的动作前所未有的快。
用完早膳以后,安静的过了分的琴妃垂眸道:“你去东宫,将伺候太子殿下起居的嬷嬷请来,就说本宫有事要问她。”
孙嬷嬷。
一位皇宫中身份最特殊的宫人。
因其曾是太后的近身侍女,又与晋安皇有照顾伺候之情,在皇宫中一向是没有人敢轻易出言冒犯的。
且,孙嬷嬷很少离开东宫,就算有人想故意找事,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她的人。
要说这位老嬷嬷与琴妃有何相同之处,大概是她们都很少出现于人前。
是以,当听到后宫最低调最没存在感的两人要进行会面时,宫人愕然不已。
然而很快宫人便反应过来,连忙应声道:“奴这就去。”
一个时辰后,孙嬷嬷被请了过来。
琴妃禀退周边伺候的宫人们,唯独留下了所嬷嬷一人。
面对东宫太子失踪的噩耗,这两个知情者的担忧不相上下。
然而此时此刻,却无一人先开口。
……
延河边界。
硬着头皮要跟着一同前来查案的赵月秋满身狼狈的从游船的残骸中越过,指着其中一处印记道:“爹,您看这东西的形状,是不是很像什么武器?”
她想不出来。
就算她再怎么聪明,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缺少见识的情况下,依旧是一头雾水,分不出条理。
正在与旁人商谈事务的赵理听到这话,立即绕过面前湿漉漉的木板走到赵月秋面前的那一块,仔细辨认上面的痕迹,紧皱着眉头良久无言。
不知过去了多久,赵理的眉头缓缓松开,眼中也不由得带了两分轻松之意:“看来,浪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如今终于找到了些许的苗头。”
“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月秋不明所以的追问。
只是一道硬痕罢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并不知这道印痕来自于何处。
闻言,赵理解释道:“你说的这道痕迹,确实是武器的痕迹,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武器,在大晋,几乎无人会使用这种武器。”
经过这么一提醒,原本隐藏在迷雾后面的东西也终于缓缓地显现出来。
“爹说的是……”赵月秋顿了顿,道:“凉国弯刀?”
“是。”赵理眯了眯眼,语气逐渐变得危险起来,他伸出手指在木板上的印痕上擦了擦,抿唇道:“看来,当时的皇家游船上,还隐藏了不少危险的东西。”
否则又怎会出现凉国弯刀这种东西?
众所周知,凉国弯刀是两国人的信仰兵器。
而对于晋国人而言,对于这弯刀,他们是厌恶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是以,到头来只能有一个解释。
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凉国的贼子趁势登上了船,并且暗中破坏了船体,所以才会导致沉船的灾难发生。
想到这儿,所有的一切顿时拨云见雾。
赵理收回手,直直的站在远处。
“看来,我们也该回京城了。”
听到这话,赵月秋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愤恨,抬头深深的望着赵理:“看来这凉国,当真是恨太子殿下入骨。”
否则又怎会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潜入晋国,暗中做了这么多的手脚?
天知道他们已经在暗中躲藏了多久,而太子殿下竟然真的被他们算计到了。
只能说,贼人的准备过于充足,而殿下的防备之心,相较以往却松懈了许多。
赵理瞥了她一眼,将她眼底的愤怒尽收于眼,道:“此事不需要你费心,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剩下的一切为父自然会解决,何况,为父相信,对于此事,陛下定然会有个决断,用不着你在此处为太子殿下抱不平。”
“话虽如此说,可女儿现在仍旧很憋屈。”赵月秋深深的吸了口气:“两国在战场上相互厮杀也就罢了,他们竟然还派了无数的内奸想要暗害于太子殿下,这口气女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赵理看着眼前已经长大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儿,忽而问道:“你咽不下这口气,那你想做什么?”
“我要……”赵月秋沉沉的道:“若是可以,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凉国的财政出问题!”
如今她深得钱老爷子的真传,知道该如何在钱财上拿捏住一个人。
如果真的让她逮到机会,她一定不会手软。
想到这儿,赵月秋原本郁结的心情猛的就散开了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陪着凉国慢慢的玩儿。
见状,赵理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欣慰之感。
女儿早就和不同的闺阁姑娘不一样了,如今在上京,谁提到赵月秋不会多加几分推崇之心?
只因她硬生生地在男人堆里闯出了一条路,让人再也不敢小觑世间的女子。
最后,赵理道:“你暂时不可轻举妄动,眼下只等陛下的决定,至于以后你想做什么,为父绝不拦着。”
“女儿明白。”赵月秋定定的道:“在皇室表态之前,女儿绝不会用百姓们的安稳作为赌注。”
赵理缓缓点头:“你明白就好。”
查到了沉船的原因,也找到了致使沉船的罪魁祸首。
可偏偏他们如今却一个人也抓不着。
那凉国之人要么早就已经逃走,要么就在捞出的那一堆尸体之中。
实在想要找人定罪,却也不知该定谁的罪名。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赵理该烦恼的。
他只将自己所探查到的东西整理成册,而后回到上京恭恭敬敬的递给晋安皇,而后道:“那些人做事做得太干净了,臣实在再找不出别的东西,除了能肯定沉船之事与凉国之人脱不了关系以外,便再也查不到其他。”
该死都死了,不该死的或许也逃了。
眼下的他当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晋安皇并未吃惊。
显然在这之前,他心底就已经有了预料。
只不过……
凉国此举,无异于是在两国紧张的外交关系上再浇了一盆凉水。
这是,撕破脸皮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