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爱卿的意思,此事该如何抉择?”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话语中仿佛蕴含了极多杀意,却偏偏又如和风细雨,令人心惊胆战的同时,又不敢露出过于的恐惧。
生怕惊醒因噩梦而处于暴怒边缘,正在半睡半醒间的雄狮。
寂静的宫殿内,赵理冷汗涔涔,跪伏在地不知该做何反应,甚至不敢抬头看晋安皇的面色有多难看。
这个问题于他而言,无异于是将他推上刑场正准备砍头行刑。
无论他回答什么,只要一日寻不到东宫太子的踪迹,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最重要的是,陛下要的是将致使沉船的罪魁祸首绑到金銮殿上任他发落,而自己却只查到了罪魁祸首是来自凉国。
若真论起来,自己便要落个办事不力的责难。
想到这儿,赵理更是不安。
晋安皇坐在龙椅上,手持扶手上的龙头,望着大殿中央匍匐跪地,始终未曾抬头的赵理。
片刻后,晋安皇继续问道:“赵卿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不想说?”
闻言,赵理大惊,未语身先动,深深的叩了个头:
“陛下恕罪,只是微臣私以为,如今最重要的不该是如何与凉国交涉,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要尽快找到太子殿下,若能将太子殿下平安迎回,至于该如何报这深仇大恨,想必太子殿下自有决断。”
太子殿下是个心黑的,下手从不手软。
一旦让太子殿下知道导致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是谁,太子殿下一定会为他自己报了此等仇恨。
届时,他们便也就不用烦恼。
想到这儿,赵理深吸了口气,道:“若是陛下愿意信任微臣,微臣定当在延河周围紧密搜索,若是太子殿下无事,微臣必定将太子殿下平安带回。”
话虽如此说,可已经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谁能够保证戚长容真的平安无事?
且,若她没有因沉船而受害,又为何在外面停留长达一个月?
晋安皇沉默良久。
就在赵理以为自己不再受信任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开了口,应声道:“太子自然要召回,但不能兴师动众。”
闻言,赵理抬头看像晋安皇,忍着背后的心悸,问道:“陛下想如何?”
“你带一队人,令他们乔装打扮,不得暴露其身份,可装作商队下南方,若是发现了太子的存在,就将太子悄无声息的带回来,不必惊动任何人。”
赵理一个激灵,心思转得飞快:“陛下的意思是,您怀疑朝堂中有人与凉国勾结暗害太子殿下?”
“是。”晋安皇并不隐瞒,何况事已至此,隐瞒也毫无作用:“南下巡游的船队是由朕亲自挑选,选的皆是官宦人家的陪同者,每个人都是经过筛选的,若船上潜入了凉国杀手,必定是其中有人接应。”
否则的话,那杀手又怎么可能通过一关又一关的盘查,从而成功在游船上盘踞下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船上有人接应。
听出晋安皇的言外之意,赵理只觉得心下一凉。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此时不是发呆的时候,如今最为重要的,就是将太子接进宫,再找出朝堂中的蛀虫。
“微臣明白陛下的担忧了。”赵理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此次由微臣乔装,领人去寻找太子殿下。”
“好,你要记得,不能告诉任何人,倘若有人问你,你只管回答不知道便可。”
事关重大,小心一些是应该的。
想到这儿,赵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
隔天后,一身狼狈的温麒玉被罗一带回将军府。
早已在将军府不安多时的周世仁见了他们,连忙追问道:“将军与太子殿下在何处?”
身子虚弱的温麒玉摇了摇头。
这时,罗一便道:“事发之时,情况太过危急,殿下命令我带着温大人逃生,而殿下自己,则与大将军在一起。”
“他们都没事吧?”周世仁仍旧紧张。
倘若不是他们实在不明情况,此刻都恨不得能长一双翅膀飞到君琛的身边去,亲眼瞧瞧这两位爷又闹出了什么事情来。
总是让他们提心吊胆的,这样的日子确实颇有些难熬。
听到这话,罗一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神情忽而变得凝重起来:“这点我实在不知,据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还是未能联系到殿下他们。”
没有找到人。
这才是最令人难熬的地方。
众人的心都不由得随着这句话高高的提了起来。
周世仁再也笑不出来了,语气中十分不确定:“大将军武艺非凡,有大将军保护,东宫太子必定安然无恙的吧?”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就算沈从安也不行。
他们根本不知事态有多严重,更加不知道致使沉船的罪魁祸首有没有在暗中派人截杀他们。
如果没有,自然皆大欢喜。
可如果有,那也只能接受事实。
罗一又道:“延河一带,我已经沿路留下了只有殿下才能看得懂的记号,将温大人送回来后,我打算再去走一遍,一旦殿下看见,自然会给予我同样的回应。”
罗一仔细将情况解答了一遍,然而对于东宫记号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却只字不提。
毕竟对于东宫而言,记号可谓是秘密之一。
听到这话,温麒玉拱手忙道:“不知可否有君家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若是有,还请阁下千万不要客气,直言便是,我君家必定倾尽全力。”
君家与东宫早已绑定在一起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更何况,而今他们的大将军还和东宫太子呆在一处……
要是这两位一同出了意外,只怕是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大晋,又会重新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战乱四起,遍地死尸。
那等代价实在太惨烈。
没有人愿意看到那等场景的发生。
闻言,罗一确实没有客气,直言道:“如果可以,还请君家将太师府盯的紧一些,绝对不能让那一位在朝堂上只手遮天。”
“我明白。”周世仁脑筋转的极快,一面想一面说:“只是关于这事,君家力有不足,便只能让裴大人以及王大人在朝堂上互帮互助。”
在一旁静默许久的沈从安接过话头:“此事由我去转述。”
“可以。”温麒玉深深吸了口气,眼神里却略含两分悲哀:“只是可惜了,若是随行的史官能平安归来,必定能成为此事的一股助力,然而……”
周世仁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史官怎么了?”
“史官年老体弱,落水后没有被救回来。”温麒玉抿了抿唇:“已经被葬在半路了。”
带着一具尸体出行,无异于是一种累赘。
为了加快速度,罗一不得不做出了让史官在他乡入土为安的决定。
罗一道:“等过一段时日,我会将这个消息通知给史官的家人,倘若到时候他们想要将史官的坟迁移回京,我会向殿下请一个恩典。”
“如此甚好。”周世仁已经顾不得担忧到时候东宫太子会不会同意了。
将人送回来以后,罗一与众人告别。
原本作为太子殿下的暗卫,他是要寸步不离守在太子身边的。
若不是为了保护温麒玉的安全,他又怎么会与东宫太子失去联系?
想到这儿,罗一有些头疼。
要是早知道那些人胆大包天到敢在游船上做手脚,他就该向殿下进谏言,至少要带整个罗队进行护卫。
如今,三支暗卫队都闻声而动,就看哪一队的运气能好一些。
待罗一走后,有些话不好说的、与温麒玉相熟的周世仁连忙开始问东问西。
问到最后,温麒玉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当时的事情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似乎有人在我们喝的酒里下了蒙汗·药,我最后的记忆是,看见了一阵火光。”
听到这话,沈从安点了点头:“是了,据查案之人所言,游船确实有被烧过的痕迹。”
周世仁震怒:“又放过又下药还砸船,这些人是生怕东宫太子死不了吗?!”
简直耸人听闻。
准备了一手,还准备了二手,甚至还有第三条计策备用。
这等狠心的程度,甚至堪比东宫太子了。
想到这儿,周世仁咬了咬唇:“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温麒玉顿了顿:“动手的人,应当是蒋伯文,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
“这狗东西!”温麒玉爆了粗口,耐不住性子急道:“真不知东宫太子到底在犹豫什么,当初呈上所有的证据,一锅把他端了不就行了?竟白白多生了这几番事端。”
温麒玉解释道:“东宫太子是为了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所有的后患。”
沈从安赞同的点了点头:“蒋伯文的门生实在太多了,能一举铲除瓦解他的所有势力,也不失是一桩好办法。”
“沈兄说的是。”温麒玉道:“也许正是因蒋伯文察觉了什么,他才会被逼的狗急跳墙,出此下策。”
“他离败亡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