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卫衡凝重的面色,戚长容眯了眯眼,慢吞吞的作出了猜测:“不过,孤怀疑那其中有人落入敌手,口角不严实,在威逼下说了些不该说的,才会彻底暴露了荒城,以至于如此。”
这是最合适的猜测。
对于这样的情况,戚长容早有预料。
很早之前她便想过,若是那些人演技不成熟以至于自己落入敌手,能不能扛得住蛮夷人的行刑逼问?
那时她没有得到答案,可如今答案已然摆在了她的面前。
扛不住。
此话一出,卫衡面色异常难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只要那只手稍微用力,心脏便能爆炸开变成一团血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真的是燕军泄露了消息,他甚至连愤恨的理由都没有。
那些人……
卫衡面色难看,紧紧的皱着眉头,眼神中的阴郁凝聚成一团浓郁的,阴沉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做了背叛之事,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男人。
周身的气压突然下降,戚长容却轻笑出声:“卫小将军不必如此,也不必想着日后要狠狠惩罚背叛之人,就如卫小将军之前所说,派出去的那些人,或许最终一个都活不下来。”
闻言,卫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失声,喉咙里梗的厉害,让他有了作呕的冲动。
他听出了戚长容的言外之意。
这位晋国太子在告诉他,用不着他处心积虑的琢磨惩罚之事。
因背叛者或许已死在了蛮夷人的手里。
很快,卫衡压下了不适的感觉,下颌紧绷成一条线,抿唇而道:“长龙太子殿下说的有理。”
戚长容挑眉,不置可否。
她说的什么没有道理?
这时,迟安瞭望远处,神情逐渐凝重。
片刻后,在前方打探情况的哨兵极速而归,贴在迟安耳边低声回禀。
当哨兵退开时,迟安身上的杀气已经涌了出来,令人不自觉地绷紧了心弦。
察觉身旁人的情绪不对,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戚长容抬眸随之看去,迟安道:“殿下,他们又来了。”
这个‘他们’,便是戎兵。
此话一出,卫衡咬牙切齿:“来的正好,今日我必定要杀个尽兴!”
说罢,他转身下了城楼,想必是集结兵将去了。
瞭望台上,戚长容望向远方,如今眼下所见仍旧一片平静,看不出即将遭受大难的模样。
戚长容道:“迟将军,若战事平衡被打破,不必死守这座荒城。”
“微臣明白。”
迟安心知肚明。
当初他们会选定这座荒城,只是为了扰乱蛮夷人的视线。
半年的时间,扰的草原形势混乱。
如今目的达到,这座荒城,就该被舍弃了。
战事一触即发。
发现夜中偷袭并不能得到预想之中的效果,蛮夷各族戎兵集结于此。
半个时辰后,城里城外已形成一片对峙之景,浓郁的杀气弥漫在这个战场之中。
戚长容站在城楼最高处。
他负手而站,面上一派风轻云淡,如玉的面容以及独特的风姿吸引了蛮夷戎兵的频频注视。
这时,蛮夷戎兵之首站了出来,紧握缰绳面色阴沉的望着戚长容的方向,用一口熟练的官话扬声问道:“你就是这座废城的主人?”
隔着稍远的距离,蛮夷首领的话清晰地传入了戚长容的耳中。
戚长容颔首,不怎么在意的承认:“是又如何?”
得到准确的答案,戎兵之首暴怒不已:“那也是你的人在我们各族之间挑拨离间?!”
“是。”戚长容顿了顿,视线在蛮夷首领愤怒到扭曲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恍然大悟道:“看来,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该死!”
蛮夷首领怒道:“就是你这么一个宵小,扰乱了我们草原各族之间的平衡,导致无数人因此而丧命,我今日一定要亲手将你斩杀于剑下,以慰无辜族人在天之灵!”
“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戚长容很平静,心中没有生出一丝波澜。
无论是对于即将被触发的战争,还是对于放话要自己命的敌首。
她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自己想要他们的命,自然也允许他们想要自己的命,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就各看本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可落到旁人的耳中,莫名的便带了一股挑衅的意味。
眼看戚长容狂妄无比,根本没将自己与身后的族人们放在眼中,蛮夷首领长臂一挥,扬声吩咐:“弓箭手准备,射死他们!”
话落的瞬间,无数箭矢冲天而起,朝城上射来。
迟安将戚长容挡在身后,抬起驽盾防御。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城楼下涌来一人,寄声禀报:“将军,城门被烧!”
此话一出,盯着前面箭矢的压力,迟安转头询问:“怎么回事?”
来人哭丧着一张脸:“属下也不知,不知是谁往城门上泼了一桶火油,再放了一把火,如今城门燃烧的厉害,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烧成灰烬了。”
随着这话,迟安的心弦紧紧绷着:“吩咐底下的兄弟们准备迎战,今日必定是一场死战。”
“是。”
得到了吩咐,小兵连忙疾步退去。
迟安深深的吸了口气,与戚长容道:“殿下,城中晋军只剩三千,以防意外不如让禁卫护送殿下先行离开?”
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一道城门被毁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他害怕军中有敌军的奸细,否则的话,又怎么解释那桶火油和那一把火?
戚长容眯了眯眼,缄默不言。
她虽没有说话,可态度已然很明显,她拒绝了迟安的提议。
就在迟安还想再说什么时,戚长容道:“把盾牌放下来吧,箭雨已经停下了。”
迟安放下盾牌,城下的蛮夷戎兵正爆发出一阵欢呼,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正在燃烧的城门。
戚长容随手捡了一根箭矢在手中打量,随即轻声道:“勉强能用。”
侍夏提了一桶水来,再将但落在城楼上的箭矢全部捡起侵泡在桶中。
片刻后,被火焰吞噬的城门轰然倒塌,蛮夷戎兵的欢呼更加激烈。
卫衡憋着一口气,却突然看见一道人影快速的朝对面的戎兵迎去。
同一时间,迟安也瞧见了,失声而道:“这不是当初我捡回来的那个黑瘦丫头吗?!”
话落,不需要旁人提醒,迟安已然反映了过来,眼中浮现一层被欺骗后的愤怒:“原来她竟是蛮夷戎兵的内应!!”
火油、大火,定是因为这贼子在背后捣乱。
见状,戚长容没有言语。
她随手拿过靠在墙边的长弓,再从桶中取出一只箭矢,半眯着眼瞄准了正在逃窜的人影,指尖微微一松
‘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带着不可匹敌的力道,轻易的穿透了那人的胸膛。
不多时,那人便倒在半路。
倒在蛮夷戎兵的面前。
在蛮夷人愤怒的嘶吼下,戚长容放下长弓,漫不经心的道:“既然是贼,当死不惜。”
听闻此话,迟安大笑出声:“殿下说的好,好一个虽死不惜!众位将士们,速速随本将军出城迎敌,今日便要让这些目光短浅的蛮夷戎兵们看看我大晋之军的威猛!”
卫衡不甘落后:“我燕军也绝不落晋军下风!”
转瞬之间,兵刃相见。
城中将士踩踏着倒塌的城门一涌而出,浓郁血腥味霎时便弥漫占据了这方天地。
戚长容站在城上,随身旁的弓箭手,手上不停的往蛮夷军队中放沾了毒的冷箭。
侍夏站在一旁,颇为担忧的望着城下:“蛮夷戎兵骁勇善战,这一次只怕迟将军他们讨不着便宜。”
听闻此话,戚长容眯了眯眼,隐在长袖中的手已然触碰到了泣血之刃,似乎在思索该不该下去迎敌。
察觉她有隐隐的松动之意,侍夏忙道:“殿下还是等在此处就好,您若是加入了战局,只怕迟将军他们会分神,更为不利。”
闻言,戚长容松开了泣血刃,复又拿起长弓,皱着眉头挽弓射箭。
他的箭术极准,每射出一箭,便能准确的射中一人。
或是从他们的手臂与脸上擦过。
蛮夷戎兵原以为是轻伤,根本未曾将之放在心上,随手擦了擦溢出的鲜血便重新投入战局。
然而接下来,蛮夷戎兵就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与敌军作战时,他们忽然觉得全身一麻,手上的武器不受控制落在地上,随即被眼前人像砍瓜切菜似的拿下。
鲜血溅了一地。
戎兵之首下意识看了眼远处城楼上正在挽弓的戚长容,立时察觉了不对,大声的嘶吼了道:“注意躲避箭矢,那箭上有毒!”
话落,一道飓风迎面而来,戎兵之首连忙从伏下身子,感受到一支长箭从他脑袋上方射入后面族人的身体。
只听得一声闷哼,有人从马上栽了下去。
戎兵之首出了一身冷汗,谨慎的直起身来,充满诧异的眸子直直看向戚长容。
如果眼神能化为利剑杀人的话,戚长容早已被人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