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惊讶的同时,又看热闹不嫌事大。
唯有少数人觉得眼下的场面,有些令人不忍直视。
片刻后,一直注意着情况的路人一拍大腿,自以为找到了蒋尤登申·冤台的原因,激动道:
“我突然想起来了,十二驸马的腿是因为意外变成如此的,似乎还牵扯到了罗尚书家的公子,最后却因两家公子都伤的极重,就不了了之了,你们说,会不会是十二驸马查到那件事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暗中算计,所以才想登申·冤台击鼓鸣冤,让三司与陛下为他做主?”
“怎么可能?”有人不赞同这种说法,轻嗤笑一声道:“这点小事还需要惊动陛下?分明蒋太师一人就能解决,我相信十二驸马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这话说的,仿佛蒋尤要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登申·冤台,就是人家在无理取闹。
瞬间,许多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反怼道:“断的不是你的腿,你当然觉得这种事情无足轻重。”
“我看,就算你四肢健全,都没有人家身体有恙的人有勇气,十二驸马敢登申·冤台,你敢吗?”
“孬种,怂货!”
几句围攻,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即被怼的无话可说。
高台上,蒋尤爬的很慢。
看得众人心揪不已。
戚长容与君琛各戴一张人皮面具,在旁边得酒楼雅间中旁观这一切的发生。
在蒋尤登上申·冤台这一刻起,蒋伯文就已经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再无翻身的可能。
君琛刚欲说话,就见坐在对面的戚长容放下酒盏,从容不迫道:“走吧。”
闻言,君琛微楞,轻声问道:“殿下不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戚长容起身,果真不再停留。
见状,君琛往申·冤台的方向看了一眼,紧随着离开。
高台上,蒋尤拖着一双剧痛的双腿,成功爬到最高处。
且距离申·冤鼓只有一步之遥。
这时,申·冤台下忽而响起一道熟悉的,撕心裂肺的高夫。
台下,巴托伸长的脖子,满眼的焦急:“公子,有什么事你下来好好说,何必走到这个地步?只要你下来,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话音刚落,蒋尤凑巧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旁边的木块上,冷冷的往下瞥了一眼:“我的事,他做不了主。”
闻言,巴托连忙道:“大人在朝中身居高职,就算他做不了主,大人也会请求陛下做主。”
蒋尤抿了抿唇:“他不会求。”
风携带着雨丝,打在木板上沙沙作响。
蒋尤再没有犹豫,面无表情的敲响了鼓面。
他的力气不大,又因先前几乎耗费了近半的体力,鼓声显得有气无力。
然,他敲响了鼓面。
这便足够了。
与此同时,巴托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断的七零八碎,再不可拼凑。
不多时,刑部负责受理案子的官员孙敬驾马而来,待看清楚敲响声援鼓的人是谁后,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十二驸马?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麻烦的人物?!
他要是有冤情,只怕刑部都担不起。
想到这儿,孙敬不由忧心忡忡,可他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异常,尽职尽责地仰着头向上道:“按大晋律法,登申·冤台者,仗军棍;登申·冤台冤情不实者,仗军棍,若冤情属实,免责。”
“登申·冤台,陈不白之冤,十二驸马,本官乃刑部申·冤台案件受理人孙敬,你有何冤情,尽管细细道来。”
蒋尤几乎跪趴在地,深深的叩头触底。
片刻后,众人只听得他道:“我无冤可诉。”
此话一出,人群中不由出现一阵惊呼。
就连孙敬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沉声问道:“既然十二驸马并无冤屈可诉,此刻敲响申·冤鼓,难道是在挑衅大晋律法?!”
听到这话,蒋尤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虽无冤屈,可我之所以敲响申·冤鼓,是为了平万民之怨。”
万民之怨?
百姓有什么可怨恨的?
孙敬愣了愣,立即道:“既然如此,还请十二驸马直言,我大晋律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我蒋尤,状告大晋朝堂一品大臣蒋伯文蒋太师通敌卖·国,陷害忠良,构陷东宫,逼迫后妃!”
顿时,人群彻底的炸开,喧闹更甚。
孙敬嘴角一抽,差点当场失态。
这些人真是一个更比一个不怕事。
就连敢状告自己父亲的人都出现了,下一次若有人敢登申·冤台,还不知他要转告什么。
孙敬严肃道:“十二驸马,你可要想清楚了,污蔑朝廷命官,即便你是驸马爷,按照律法也当流放千里,终生不得归京。”
蒋尤抬起头来,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掷地有声地道:“若我所言有半分虚假,愿以命抵命,死无全尸。”
孙敬一时心底一颤。
他在刑部不任职多年,当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案子。
儿子上申·冤台拼着丢命的风险状告父亲,而父亲还是国之栋梁……
这……
就有些难办了。
孙敬没有考虑多久。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若不是敲响申·冤鼓的人是蒋太师的独,蒋尤,他们早就拿着烂菜叶臭鸡蛋丢上去了,哪里会像此时此刻这般哑口无言。
蒋尤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宛如天降了一道惊雷,将所有人都劈晕了。
对于蒋尤,百姓们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这么愣愣的看着他。
见状,孙敬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自己原本就不小的胆量又被历练了一番。
片刻后,他扬起手来:“来人,先将原告蒋尤收押!”
此话一出,百姓们皆惊讶不止。
“这么快就受理案件了?”
“这告的可是蒋太师啊,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应当不是,你没看人家十二驸马这么认真?他怎么可能会用这种事开玩笑。”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几人围坐一团交头接耳,一时拿捏不定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在他们的印象中,蒋太师一直是一位清廉的朝廷命官,事实以百姓为先,为百姓谋福祉。
这样的一个人,应当怎么着都与通敌卖·国够不上边角才是。
但……
转告蒋太师的不是别人,而是蒋太师自己的独子。
那他是做了多少事情,才会让唯一的儿子愤恨到如此地步,不惜走上一条绝路?
没有人能想明白,更加不知道其中是否藏有隐情。
在所有人都心情沉重的时候,唯有蒋尤心底生出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他终究是迈出了这一步。
……
收押蒋尤与刑部牢房。
孙敬马不停蹄回了刑部,自觉此事牵扯甚大,更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或许根本没有插手余地。
是以,他并不敢独揽此事,立即将这件事上报给他的顶头上司田升阳,胆战心惊地等着上面人的回复。
那可是朝中第一人啊……
想到这儿,孙敬只觉得胆寒,要不是责任使然,他真想就此撂挑子不干。
一个两个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当听说了这件事后,田升阳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宜,面色沉重的望向孙敬:“按照大晋律法,刑部应该立即将被状告之人收押。”
闻言,孙敬同样面色严肃,沉沉的问道:“您觉得咱们这小小的刑部牢房,能容得下这么一尊大神?”
田升阳:“……”
容不下也得容,他能怎么办?
二人对视一眼,皆能看清楚对方眼底的无奈之色。
随即,自觉卷入无尽麻烦中的田升阳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往外离开的脚步更显沉重。
“罢了,幸亏尚书大人还在刑部,既然此事我们无法做主,便将之交给尚书大人。”
这可是一个烫手山芋,无论是移交到谁的手上,那人都必将麻烦缠身。
作为刑部之首,叶泉自当挺身而出,揽下所有的麻烦。
可偏偏,就算以他的官阶,也要被蒋伯文狠狠的压上一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怕是有些不太妙。
田升阳将孙敬的疑惑转达给叶泉。
当听完以后,叶泉微微的眯了眯眼,道:“本官的刑部,确实容不下这么一尊大神。”
“那该如何?”
叶泉想了想:“移交诏狱吧,把人放在诏狱,就无人再敢动劫狱或暗杀的主意了。”
想当初,他的刑部不过关了个蒲亭,便惹来了火灾加身。
要是这一次再关个蒋伯文,只怕遭遇火灾都是最轻微的后果。
听到这话,田升阳心底对叶泉蓦然升起一股钦佩之意。
原本他以为大人的那句话,是因为顾及蒋伯文的太师身份而不敢行动。
却没想到大人竟然是在烦恼将人拘来后该关在何处的问题。
此等做派,果真是应了那句‘刑部只管案件,不管身份’的金言警句。
不过,关诏狱?
诏狱好啊。
诏狱水火不侵,又有心狠手辣的审官坐镇,这犯人的安危则不必担心。
解决完了犯人应该关在何处的事情后,田升阳立即来了精神,精神抖擞的道:“大人,昨夜蒋太师率领朝臣入宫请命,并未离开,眼下应当还跪于宫中,请大人速速去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