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百姓们还不知其意,还以为是昨日之事再现,个个都吓得不轻。
待听明白裴济的解释后,他们心里的惶恐才悄然散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哪个倒霉鬼无辜丧命了。”
“看他们现在的模样,活蹦乱跳的,还有力气挣扎。”
“别看现在跳的欢,晒他几个时辰,看他死不死。”
“太子殿下的办事效率果然高,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解决暴乱一事。”
“是啊,我现在已经不求天灾全无,只要不要让我们怀着恐惧饿肚子就好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复杂,不知是谁带头向悬挂在半空的贼人们扔石子,后一发不可收拾。
凉国六皇子微微偏过头,险险避开从耳边划过的一块碎石。
见状,达安忙问道:“皇子,您没事吧?”
正因此时位置特殊,再加上喧闹,无人能听得见他们的对话,达安才敢肆无忌惮的明确点出凉国六皇子是谁。
拓跋盛一脸阴沉,咬牙切齿的道:“你觉得本皇子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这些刁民,等重获自由,他迟早要将他们全部杀光,以泄今日心头之恨!
“忍忍吧。”达安毫无办法:“庞将军定会来救您的。”
拓跋盛眼中一片阴霾,低声呵斥:“都是你们这些废物没用,离了庞庐后连本皇子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达安脸色灰败,只得苦笑。
哪里是他们护不了,根本就是这位祖宗太过任性,行事猖狂,根本不知低调为何物。
要不是伪装时六皇子目中无人,或许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暴露。
城墙上,戚长容在万众瞩目下走上石梯,身旁还跟着个一瘸一拐的蒋尤。
见她来了,裴济连忙让位,命人搬了把木椅过来,恭敬的请她坐下。
蒋尤看了又看,紧紧的皱着眉头:“皇兄,这就你说的好戏?”
皇兄?
裴济心里一惊,下意识抬头,惊疑不定的望着与戚长容年龄相仿的蒋尤。
他怎么没听说皇室还有另一位皇子?
戚长容眼中带笑,淡淡的向裴济介绍道:“这位是十二公主的驸马,孤的十二妹夫。”
裴济恍然大悟,拱手道:“原来是蒋太师的公子,失敬失敬。”
自从进入黄沙城,蒋尤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屋里养伤,未曾在外面走动,是以,裴济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算正常。
蒋尤微抬下巴,神态高傲的哼了一声:“裴大人不必多礼,我并无官职在身,你莫要如此作态,免得让人以为我父亲仗势欺人,连千里之外的刺史大人都拜倒在他的淫威之下。”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瞧了眼戚长容。
裴济嘴角一抽,不愿插手这二人的事,只当没看见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戚长容斜睨一眼蒋尤,淡淡道:“好了,闭嘴看戏吧。”
见她面色似有不愉,两人纷纷闭嘴,识趣的不再多言。
如此一来,除了达安等人足够吸人眼球之外,更令人注意的是戚长容一行人。
侍春端来一盅热茶,给他们各自斟了一杯:“殿下,您说那些人真的会自投罗网吗?”
“孤说了,他们没有选择。”戚长容伸手接过茶,抿了一口,嘴唇淡淡水润:“裴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只等敌来。”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蒋尤狐疑的瞧了眼裴济,再瞧了瞧戚长容,抬手摸了摸下巴,一脸凝重:“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戚长容朝他温和一笑,手上却半点不留情,用扇柄用力一敲他的手背:“闭嘴,不要让孤说第三遍。”
“……”蒋尤被明晃晃的嫌弃了。
骚动不安的人群里,有几人神情异常,眼中皆满是阴霾,望着凉国六皇子久久不语。
有人压低声音,与庞庐耳语一番:“将军,这绝对是陷阱,倘若我们出手,一定会中他们的圈套……”
“是陷进,也是圈套。”
但值得冒险一试。
庞庐摸了摸怀中的针包,视线一直停留在戚长容淡漠的脸上,他眼中爆出阵阵精光,某些筹谋已久的想法几乎有些遏制不住。
都说大晋势弱,文靠长容太子,武靠盛世君门……
只要拿下他们中的任意一个,大晋就会如薄纸般一捅就破。
然,年初一战不止没能成功葬送君门,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的浪费了一颗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君门的棋子。
甚至于……丢了一个州。
君琛此人,有勇有谋,手握重兵,确实难以撼动。
不过听说这长容太子先天不足,无法习武,如果今日在救回六皇子的同时能杀掉她,或许今后的事情会更加顺利。
想到此,庞庐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眼中的诡笑一划而过:“长容太子么,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了。”
他原本是不想冒险的,然而戚长容竟在大庭广众下露面,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天都不容。
“人群一乱,你们便想法子救六皇子,得手之后立即出城,不得耽误。”
随从惊愕:“那将军您怎么办?”
庞庐嘎嘎怪笑:“本将军自然有本将军的要事,你们不必多管。”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随从即便心中担忧也无话可说,只得转头吩咐其余人一会儿小心行事,无论发生何事,都以六皇子的安危为重。
时至正午,炽热的日光令人心生烦躁,别说百姓们守不下去了,就连裴济的脸色也垮了下去,一身庄重的官府被汗水浸湿,紧紧的黏在身上极不舒服。
“还要等多久?”
“快了。”
他们在等,敌人也在等。
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我在明敌在暗,双方都很被动。
他们唯一的筹码就是,敌人很在意这几个人的生死,注定无法继续等下去。
戚长容气息沉稳,手上的折扇一摇一摇的。
仿佛为了证明戚长容的猜测不假,不知过去了多久,好似顷刻间,也好似过了数个时辰,人群隐隐传来骚动抱怨。
正在这时,戚长容眸光微凝,垂眸静静的望着远方听到了不远处,马匹的嘶鸣混乱,以及朝此处渐进的马蹄声,无一不表明——好戏,开场了。
十多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从远处奔来,沉重的马蹄溅起阵阵尘土,飞扬的黄沙瞬间占据模糊所有人的视线。
“马惊了!都散开,快跑啊!”
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守在原地看戏的百姓们瞬间尖叫出声,几乎下一刻,马群冲入人堆,引起无数惊恐。
裴济在城墙上看的满头大汗,声嘶力竭的大吼:“不要乱,不要慌!”
性命攸关的时刻,人人只顾自保,无人听从他的指挥,不过眨眼时间,城下就倒下一片。
见此,裴济忙道:“驯马师呢?驯马师哪里去了?!”
城中守卫单膝跪在裴济面前:“回大人,驯马师正在下面控制局面,不过效果甚微,那些马儿完全不受控制,亢奋的很。”
裴济气急,将守卫推至一旁,怒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将百姓疏散!”
几个呼吸间,原本守在城上的将士们全部隐入人群。
“殿下,再这样下去,不等那些人自投罗网,百姓们就要死于马蹄之下了!”裴济急急转身看她,希望能得到明确的指令。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戚长容微微眯眼,不置可否。
细微而与众不同的声响从耳边划过,像是利刃割断绳子的声音。
下一刻,她不在犹豫,抓起手边的茶壶狠狠朝地上一掷。
”动手!“
听到戚长容的声音,达安瞳孔紧缩,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很开,当同伴腾空轻跃而起,手持短刃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达安瞬间明白戚长容那句‘动手’是什么意思。
达安心猛的下沉,凉语脱口而出:“退下!有陷阱!”
然而为时已晚,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腾至半空的几人一扫而下。
‘铿锵’的兵刃相接,锋利的弯刀示于人前,刀光剑舞下,严实的绳网被劈成几块,仿若废物般弃置一旁。
一次救援失败,庞庐并不打算趁势而退,反而指挥手下一涌而上。
凉国六皇子终于沉不住气,看见救兵来了,立即大声朝庞庐喊道:“将军,本皇子在这儿!”
话音刚落,拓跋盛的身份就此暴露。
折扇‘唰’一声合拢,戚长容眼底划过一丝诡色,视线黏在拓跋盛身上,厉声道:“拿下他!”
埋伏在城边的暗卫得令,纷纷调转方向向拓跋盛而去。
与此同时,蒙着面纱腾空而起的庞庐一时怒极,低声暗骂:“蠢货!”
他说的正是暴露身份的凉国六皇子拓跋盛,在审讯室都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反倒在最关键的时刻拖了后腿,他如何不气?
乱势骤起,蒋尤还未反应过来,慢一拍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戚长容起身,站立在最显眼的位置,一头长发随风而动。
“这才刚开始呢,好好看着。”
眼看所有人都向拓跋盛涌去,电光火石间,庞庐瞬间改变原本的计划,不顾一切的直奔戚长容而去。
无论如何,大晋太子的命,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