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宫失望而归,几乎愁白了头发。
大婚的两位主子不在意婚服细节,可她不能不在意,到底是尚衣局的第一把手,要是这二位的婚服出了问题,岂不就砸了她的招牌?
到时候不说别的,一旦出了纰漏,让外人看了皇家的笑话,陛下就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薛尚宫愁苦至极。
回到尚宫局后,只能死命的在其他东西上下心思。
……
三月一日。
还有两日便是晋国长容太子娶太子妃的良辰吉日。
晋安皇的面色越发阴沉
早朝过后,例行将人唤到御书房好一番耳提面命,就差指着戚长容的鼻子大骂。
要不是顾及着这人是东宫太子,须得在旁人面前给他留几分颜面,只怕晋安皇早就暴跳如雷了。
眼看着只有两日时间,可君琛却还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这让晋安皇如何能不着急?
“朕告诉你,要是他回不来,就按照朕曾经所言,塞个身形差不多的宫女进去顶替!”
戚长容无语凝噎:“父皇……”
“别唤朕,这件事绝无商量的余地!”晋安皇沉怒不已:“要不是看在你喜欢的份上,朕又怎能放纵你至如此地步?”
倘若他能再狠心一些,不顾太子的意愿为她挑选一个品行上乘的妻子,就算摆在台面上用作摆设,也无人敢论断半句。
真要那般行事,又怎会陷入眼下这两难的境地?
晋安皇眼中满是怒意,戚长容心下无奈,可思及日后这翁婿二人间的关系,却不得不开解一番:“父皇不必担忧,还有两日的时间,儿臣相信将军一定能按时而归。”
话虽如此说,可戚长容心中却没什么底气。
毕竟这世间的意外因素实在太多,要是路上耽搁了,错过也是寻常。
晋安皇冷冷一笑,根本不讲戚长容的话听进耳中:“朕会派人物色替嫁之人,最迟明日,将你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呈上。”
有了那张人皮面具,事情倒也会简单许多。
此时此刻,晋安皇唯一能苦中作乐的就是感慨,幸亏君琛也需要一张‘假脸’。
否则,皇族当真是孤立无援了。
想到这儿,晋安皇就头疼不已,恨不得时光回转,回到与他摊牌的那一日,一口将此事否决。
如此一来,又怎会凭空多出这般多的麻烦。
戚长容只好应下,待晋安皇指责的差不多开始不耐烦的赶人时,极为识趣的退后两步。
“儿臣告退。”
直到戚长容离开,元夷连忙奉上一杯早已烹好的热茶,善解人意的道:“陛下说了这般多,还是先喝口热茶润润嗓子吧,待会儿还要召见朝中的几位大臣。”
闻言,晋安皇接过茶杯,将温度适宜的茶水一饮而尽,却还是压不住心烦意乱。
下一刻,他狠狠地将茶杯放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若是早知如此,何须向今日这般为难?”
“陛下心乱了。”元夷笑眯眯的道。
“倘若是你家孩子闹出这种事,你只怕心更乱。”
晋安皇毫不客气的指摘元夷:“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不嫌事大,再往前推几年,你若敢说这种话,或早就被朕斩首了!”
话音一落,元夷只当没听见晋安皇的后半句话,厚着脸皮道:“奴是阉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子嗣,陛下这玩笑可开大了。”
“呵,也幸亏你是个阉人。”晋安皇冷冷一笑,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忽而‘呵’的一声:“依朕看,就算你没有入宫当阴阉人,这辈子也难找媳妇儿,更别说是有子嗣了。”
元夷:“……”
扎心了陛下。
就算事实如此,也不该说的如此不委婉,这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吗?
想是如此想,心底虽然照样憋屈,可这么多年以来,元夷早就习惯了晋安皇时不时的冷言冷语。
相比那些曾经在朝堂上被陛下三言两语气晕的朝臣,他已然好了太多。
至少几十年来,还没有被陛下骂晕过的经历。
见元夷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像个木桩子似的,晋安皇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发什么呆?没看见朕的茶杯空了吗?还不快给朕续上!朕看你是年纪越大越不中用,明明还没有老掉牙,却像是那些七老八十的老翁。”
“……”
差点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元夷顶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动作极快的续上了一杯茶。
幸亏,陛下除了嘴毒一点之外,优点还是有许多的,至少不会随随便便的要人性命,否则他这个御前大总管,也不能一当当几十年。
又喝了一杯微冷的茶,晋安黄的心情才总算舒爽了些:“你去将王哲彦唤来,朕倒是要瞧瞧,太子的大婚之礼准备的如何了。”
默默的在心中为王哲彦点了一炷香,元夷应下后躬身离开。
这时候召见王大人,分明就是为了撒气啊。
按照陛下这么多年的习性,既然这股气不能撒在太子殿下的身上,自然也就只能让别人分担分担……
多拿俸禄做事最少的王哲彦,是最合适的撒气对象。
果不其然,当王哲彦胆战心惊入了御书房,不待他做出反应,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激烈的痛骂。
用词之广泛,引经据典,晋安皇可谓是骂的畅快淋漓。
王哲彦:可怜,弱小,无辜,不敢说话……
此时此刻,礼部尚书很庆幸。
幸亏他胆子虽小,却早就习惯夹着尾巴做人,即使被骂的眼前阵阵发黑,依旧顽强的坚持了下来。
——要是被骂晕了,至少要当人家半个月的茶余饭后的话题。
骂够了,晋安皇在大发慈悲的一挥手,给王哲彦喂了一颗甜枣:“只要能让太子顺顺利利的大婚,中间不出任何的岔子,王卿就是有功之人,朕会记住你的功劳,太子也会记住你的功劳。”
此话一出,王哲彦受宠若惊,想也不想的拱手言道:“这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又怎能得陛下与太子如此厚爱?还望陛下莫要折煞了微臣。”
因太子大婚一事,王哲彦已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生怕哪里出了纰漏。
距离太子大婚的时日越近,他心中的压力就越大,熬到现在,眼下已是浓厚的青黑。
见他如此做派。晋安皇打断了他,又道:“王卿先别急着谢恩,功过共存,若是出了意外,你就辞官回乡养老吧。”
王哲彦:“……”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然后再打一巴掌。
这就是这么多年来晋安皇的行事作风。
回乡养老?
王哲彦感受到了浓浓的羞辱之意,想他眼下正值壮年,正是精力充沛之时,要是这时候辞官养老,只怕同僚们会笑掉大牙。
王哲彦咬了咬牙,应承道:“陛下放心,微臣定当竭尽所能,让太子殿下的大婚典礼热闹又规矩。”
毕竟,陛下最重规矩。
听了这话以后,晋安皇满意的点了点头,和蔼道:“朕相信王卿的能力,既然如此,那朕也不耽误王卿的时间了,只剩下两天的时间……”
浑浑噩噩的离开御书房,王哲彦都没想明白陛下突然召见自己的原因。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敲打他一番?
日理万机的大晋帝王真的如此有闲心吗?
想不出所以然来,王者也只好将此事暂且压在心底,风风火火的安排剩余的事宜去了。
太子大婚,需要注意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不仅要绕城一圈普天同乐,还要到国寺中祭天,然后回戚氏皇族供奉历任皇帝的祠堂祭祖,最后,才是回皇宫,拜见帝王。
这一路上,光是保护太子太子妃的安危,就是一项极大的工程。
想到这儿,王哲彦不敢耽搁,只想着趁着还有两天,尽量重头至尾,将事情再查阅一遍。
……
东宫,得知王哲彦的惨状之后,戚长容半点也没同情心,在侍夏幸灾乐祸的笑容下,也只假惺惺的道了一句:“委屈王大人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敷衍。
直至半响后,在皇家园林伺候的宫人入了东宫,低声回禀道:“楼月姑娘回园林了。”
此话一出,戚长容立即站起身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宫人道:“半个时辰前。”
“快快准备轿撵,孤要出宫。”
说罢,戚长容便想往外走。
闻言,侍夏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几步拦住她的去路,苦着脸道:“我的殿下啊,您莫不是忘了,按照皇家规矩,您与楼月姑娘,在成婚前一个月,是不能正式见面的。”
戚长容挑眉:“这是规矩?”
侍夏连连点头:“这是祖宗们的规矩。”
定了定神后,戚长容掷地有声:“这是祖宗们的规矩,不是孤的规矩!”
话落,她不再犹豫,疾步往外行去。
戚长容坚持,侍夏无法,只得苦口婆心的在旁边劝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做了简单的乔装,并且得到‘日落前必定回宫’的诺言之后,才做贼一般的将人送了出去。
……
戚长容赶至皇家园林时,君琛已换上了面具,身边绕着几个心惊胆颤的宫人,正陪他试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