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深不可测

燕国。

燕朝廷一片沉寂。

龙椅上,已坐稳皇位的燕北辰半阖着眼,似在闭目养神。

身旁伺候的宫人也紧抿着唇角,深藏眸中的惧怕,大气不敢喘。

燕臣更是胆战心惊,立在殿中小心的四处张望,却不敢擅自言语。

晋凉交战的消息在几个月之前就传入了燕国,回想当初晋国东宫太子在燕国时的境遇,众人不由有些后悔莫及。

不知过去了多久,如今燕国的朝臣之首,终是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沉沉的开了口:“陛下,如今晋凉开战,战火已延续了近三个月,此次战争……”

“爱卿想说什么?”

燕北辰忽而睁开眼,静静的看着说话的那人,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淡声而道:“爱卿,难不成也想开战?”

此话问的说话之人冷汗涔涔。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蓦然反应过来。

眼前这位帝王在登上高位之前,是位仁慈的佛门俗家弟子,虽说在宫变时,这位展现的手段虽颇为残忍,且令许多人闻风丧胆,但在某些人心中,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初身为王爷的燕北辰的慈和。

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在这一年多间,以雷霆手段规整朝堂的燕皇,更可怕。

说话之人深深的吸了口气,顶着摄人的压力,继续道:“微臣以为,若是让晋国空出手来,只怕燕国就麻烦了。”

听罢,燕北辰看向其余人,淡漠的问道:“你们也是同样的想法?”

此话一出,一时间朝中并未有其余的声音。

众位朝臣面面相觑,琢磨不清燕北辰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这样的帝王,每时每刻,都让人心惊不已。

见他们不说话,燕北辰反而轻轻笑了声,听不出其中深意:“看来,你们是忘了燕国与晋国已签订了友好协议的事?”

两国间,三年之内不许开战,是协议中的内容,如今不过才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这些人就想着要毁约吗?

见他们不说话,燕北辰的笑容渐渐转冷:“看来诸位爱卿是忘了,一年前的那场叛乱,我燕国共损四万三千九百三十八名将士、无数的百姓深受其害,至今还没能恢复元气。”

“贸然毁约开战,你们是认为,如今的燕国能敌得过晋国,还是认为如今的燕国与凉国联手能抵得过晋国?”

谁都不敢肯定。

至少在这几国的内乱当中,唯有晋国成功保全了自身。

哪怕是之前那件闹得大晋风声鹤唳的蒋贼一案,都没能使其伤筋动骨。

或者,或许连皮毛都没损多少。

因为大晋的那位太子殿下,似乎早已对所有的意外情况提前做出了准备,当噩耗发生时,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位的掌控之中。

是以,谁都猜不清楚,晋国如今能拿出来外战的兵力有多少。

而与凉国联手……

对于曾经想要自己性命的敌人,燕北辰还没有大度到能将后背交给它。

何况,一年多前所签订的那份协议中,晋国还有燕国五万兵力的使用权。

想到这儿,燕北辰只觉得心底微寒。

面对这样一位潜在的敌人,他不仅没有信心能将之战胜,甚至于,心里还生出了无尽的恐慌。

燕北辰闭了闭眼,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声音重新变得平缓而淡然:

“罢了,我燕国并不想做背信弃义之徒,无论晋凉之战的结果如何,燕国都不会插手,若是让朕知道你们其中有人敢在暗地里耍小把戏,就别怪朕翻脸不认人。”

此话一出,燕北辰再没有耐心去看所有人的表情变化,表情微凉地朝身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后者明白其意,立即大声宣布退潮。

……

兰心湖,兰心府邸。

当听到朝上的动静之后,正在府邸中垂钓的燕亦衡凉凉一笑,当着管家爷的面懒洋洋的笑道:“这些人还是没有认清现实——早已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却还妄想奋力抵抗,真真是一群蠢货。”

当初燕国的叛乱,几乎可以说是由长容太子一手引导的,因为某些人的野心,才会使得曾经一个完整的朝堂到如今分崩离析的地步。

仅仅是安侯爷一人,便带了近两万的将士赴死。

更别说其余的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种问题,直到现在都还未被完全解决,可他们就想着要出境外战了。

真真是不知所谓,愚蠢至极。

这时,管家爷忽而问道:“在王爷的心中,晋国以后会否与燕国兵戎相见?”

“会。”

燕亦衡没有半分犹豫,立即给出心中的回答:“一年多前,在长容太子助皇兄登上皇位后,曾被皇兄摆了一道,那时是情况不允许,所以她才会轻易离开。”

说到这儿,燕亦衡语气却是突然变得颇为凝重:“可是,长容太子一向是有仇必报之人,曾经在此处失去的面子,她一定会想办法找回去。”

管家爷又问:“王爷很了解这位长容太子?”

“再怎么说,她都在本王的兰心府邸住了好几个月,本王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枉为燕国的王爷了。”

“如此说来,情况已经很不好。”

“应当说是很差。”燕亦衡语气中夹杂着两分玩味,仿佛旁观者看热闹似的:“本王倒是想看看,皇兄会做出什么选择。”

想动兵,又怕后院起火,周边的异族趁乱而上。

不动兵,心里又非常的清楚一个事实——当长容太子腾出手来,也许燕国就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管家爷思索了会儿:“王爷认为,皇上可否能与长容太子相比?”

“你可别往他脸上贴金了。”

燕亦衡翻了个白眼,‘啧’了声后摇头:“一个连皇位都需要人家帮忙才能坐上去的人,又哪来的资格和人家相比?”

世人曾言,云泥有别。

而在燕亦衡眼中,长容太子便是天上那不可琢磨而又千奇百怪的云彩。

而燕北辰,当如卑贱的污泥。

虽说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可偏偏其中一个是普通聪明,而另一个是绝顶聪明。

听到这话,在一看燕亦衡始终轻松的模样,管家爷稍有些奇怪:“王爷难道不害怕?”

“本王该害怕什么?”

管家爷道:“若是有朝一日,长容太子调转矛头与燕国开战,而燕国输了,您该如何自处?”

“这都是燕北辰造下的孽,与本王何关?”

燕北辰冷笑道:“管家爷别忘了,当初临时毁约的人不是本王,是燕北辰。”

乖乖的签下降书不好吗?

非要白白的挣扎这么一次。

等到真正开战时,谁能拦得住那两个疯子?

盛世君门,晋国长容。

这两个人,就如那千万斤的山崖,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令他们纷纷喘不过气来。

燕亦衡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长容太子还是挺讲道理的,若真是那般,看在本王曾经收留她几个月的份上,只要本王不出兰心府邸,不无中生事,他应能容本王。”

何况,长容太子还欠他一个人情。

听罢,管家爷不再多问。

而这时,有一小厮从水上回廊的那头走到这头,在管家爷耳边轻声禀报。

片刻后,管家爷的眉头轻轻一皱,先挥手让人离去,转而眸光复杂的看向燕亦衡。

后者拉回了鱼竿,瞧鱼钩上空荡荡的,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

察觉管家爷的眼神后,燕亦衡迷茫的回望了过去:“你为何这般看着本王……发生了什么事?”

“湘妃小产了,那孩子没保住,听说生下来时是个小皇子。”

湘妃,孙湘玉。

当初绞尽脑汁的要入宫陪伴在燕北辰的身边,所有的一腔情深,最终不过落得了一个小小的妃位。

听到久违的人,燕亦衡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当想明白所谓的湘妃是谁时,他心里竟连一丝波动也无。

不过……

他虽不喜那两人,对于燕国皇室的后嗣还是挺在乎的。

燕亦衡仔细算了算:“本王要是没记错,湘妃应当已怀胎八月?”

“是。”管家爷道:“听说是湘妃在御花园散心时,被一横冲直撞的宫女所冒犯,惊扰了龙胎,以至小皇子没能保住。”

“那真是可惜了。”燕亦衡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见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管家爷惊讶道:“您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本王该说什么。”

燕亦衡凉声道:“安抚有燕北辰,幸灾乐祸有后宫妃子乃至于后宫皇后,至于怜惜……”

“管家爷难道认为本王会怜惜一个背叛者?”

管家爷:“……”

管家爷虽然没有说话,可眼神中表达出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毕竟,这人曾经对孙湘玉有多疼宠,没人比管家爷更清楚。

见状,燕亦衡重新将鱼钩抛回水中,嗤笑道:“以后关于她的事,你就不用特意在禀报给本王了,不过一个陌生人罢了,何必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很早之前,燕亦衡就已放下。

能做到不心怀怨恨,就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无论日后那人是喜是忧,都再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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