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麒玉细细想了一番,斟酌的道:“东宫,看那样子,似乎挺乐意的?”
说话间,就连温麒玉也带着些许的不可确定,尾音微微上挑,眼中的迷茫一览无余。
毕竟,无论是打仗或者出使敌国,都是一件不会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况且,以东宫太子的聪慧,她应当能猜到这其中所掺杂的阴谋,一旦一只脚踏进去了,也许就不是脱层皮那样简单。
“……”周世仁诡异的保持沉默。
忍不住打量了温麒玉一番。
看他一眼,然后再收回目光斟酌。
斟酌之后,再抬头看他一眼。
如此这般,几眼过后。
温麒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僵硬的问道:“周兄看我做甚?”
“我看你是不是有眼疾。”周世仁说的委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倘若东宫没病,对于此事,她绝谈不上‘乐意’二字。”
两条路二选一,明摆着有人挖坑想算计她,以东宫太子的作风,不千百倍的算计回去也就罢了,又怎么还会心甘情愿的跳坑?
虽然周世仁说的委婉,可温麒玉却明白的瞧见了他眼底的意思。
其实,这个人想说的是:你莫不是眼瞎吧?
温麒玉也难得的陷入了自我怀疑,半小时后,他确定了之前的说法:“对于此事,东宫确实无甚异议。”
“……”周世仁敲了下桌面,未曾想明白哪里不对劲,眉宇紧锁:“我总觉得这件事儿没咱们想的这样简单。”
温麒玉正色道:“有何猜测?周兄请说。”
眼中晦色深藏,周世仁眯着眼道:“倘若真像你说的那般,对于此事东宫太子毫不在意,那么有没有可能,本就是她自己促成这件事的?”
“……”
这一次,沉默的变成了温麒玉。
二人面面相觑,皆看清楚对方眼底深色,虽然觉得这虽然是一个很不靠谱的猜测,但偏偏是极有可能的。
蒋伯文的暗中算计……
裴济的突然相逼……
越想,便觉得这件事越不简单。
良久,温麒玉哑然失语:“如果真像周兄猜测的这般,那……东宫太子是想找死吗?”
如果一个人真的狠心到连自己都能不计后果的算计,那么就太可怕了。
听了这话,周世仁扶着额头苦笑:“仔细一想也不是没可能,温兄,你仔细想想,裴济是太子殿下一手推上户部尚书的位置的,若没有太子的示意,你觉得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裴济会选择与正统对立吗?”
不会。
裴济虽然不懂变通,可不管是多年前还是多年以后,他仍旧一心拥护正统。
所以,他绝对不会与蒋伯文同流合污。
既然不是受蒋伯文所影响,那么能命令裴济的,除了坐在龙椅上的晋安皇以外,也就只有属于正统的东宫太子了。
想通以后,周世仁与温麒玉再次对视一眼,二人心中说不出的憋屈难言,忽然觉得之前傻傻担忧的自己很是愚蠢。
片刻后,温麒玉自嘲道:“看来天下间,再无几人能与东宫太子相比。”
犹还记得当初他高中状元时,世人对他多是夸赞,几乎将他吹成了神童降世。
如今方知,在大晋皇宫中,东宫太子才是真正的神童。
按照她如今的城府,恐怕这人还在娘胎时就精于算计了。
当知晓温麒玉的感慨后,周世仁倒是不甚在意,一笑道:“你与东宫不同,你学的是为臣之道,而他学的是为君之道。”
这话倒是说到温麒玉心坎儿里了,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倘若戚长容就是他侍奉的君主,那么他确实会心甘情愿的为她所用。
在某种程度上,二人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
“想从东宫挖消息肯定是不能的,裴济也不会多言,看来这件事,咱们只能暗中调查了。”
温麒玉赞同的点头。
至于该怎么调查,去哪里调查,他则是一句都未问。
偌大的君门盘根于上京近百年,即便已凋零过半,却也是不能小觑的。
若君门想查某件事情,无论隐藏的再好,也总能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两人的谈话接近尾声,末了,周世仁若有所思的朝温麒玉问道:“温兄觉得,我是否该因此是书信一封寄往临城?”
温麒玉微微一顿,掩去眸中深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君将军与太子殿下一项关系极好,这样大的事,是该知会他一声。”
得了准话后,周世仁也觉得是这样回事,便道:“待此事结果落地,我便将结果寄往临城。”
虽然什么都不能改变,可至少,将近得有知道的机会。
否则,要是等将军平定临城战乱后返回上京,望见的是空空荡荡的东宫,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
两人谈完后,周世仁亲自送温麒玉自后门离开。
一番道别后,周世仁回过身来,刚好看见余老在身后皱着眉头深思,且凝望着温麒玉离去的方向。
见状,周世仁倚在门边,玩笑道:“余老,我怎么觉得您这眼神不太对,像是老丈人看女婿似的。”
闻言,余老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否认。
这时,周世仁顺杆向上爬往,往周边看了看,却没有瞧见意料之中的另一人,便笑着问道:“怎么没看见谢姑娘?”
余老顿了顿,神情难言:“这时候,她怕是不太想见他。”
周世仁挑了挑眉:“为何?”
很难想象,以谢梦大大咧咧的性子,能发生什么事让她连温麒玉也不想见。
据他所知,这两人可是打的火热的很。
毕竟,温麒玉都能降下身段去当个猪肉脯的伙计了。
“东宫太子向我要了一个人。”余老沉沉的叹了口气,眉目间说不出的忧伤。
“要了谁?”周世仁心下一抖,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那小徒儿,谢梦。”余老深深的闭了闭眼,说不出的无奈。
要是旁人向他提出这种要求,他定然会二话不说的拒绝。
可偏偏这人是东宫太子,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
闻言,周世仁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东宫太子竟然瞧上了谢姑娘?!”
不应该啊!
东宫太子不就喜欢那种娇娇柔柔,时不时捂脸假哭撒娇的小姑娘,就像是东宫的那两位昭训一样?
虽然……其中一个本性凶悍。
她怎么会突然对五大三粗的女汉子有了兴趣?!
见他神游在外,明显往不正常的方向想去,因为震惊一时嘴巴张的仿佛能塞下个鸡蛋,余老嘴角一抽,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你想到哪里去了!”余老黑着脸,差点忍不住咆哮开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东宫太子向我要谢梦,是想让谢梦成为她的明卫!”
“……”
周世仁震惊的感慨戛然而止,而后又变得风轻云淡,不怕死的浅笑着道:“我就说嘛,以东宫太子的眼光,怎么可能瞧得上谢姑娘。”
他不是说谢姑娘不好。
就算谢姑娘再好,也不是东宫太子的心仪人选。
明摆着那两人就不合适。
“你小子到底看不起谁?!”听了这话,余老彻底炸毛。
在周世仁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时,余老一手拎着他的衣领,绝情的将人扔到了房顶上吹冷风。
被冷风吹的脑子更加清明了两分的周世仁:“……”
望着负手而立的余老,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像就在之前,他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
“……”
诡异的沉默后,就在周世仁以为余老会因一时之失言收拾他时,就见站在对面的老者长长的吁了口气,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深色。
“梦儿要是跟了东宫太子,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次回来。”
一句话罢,周世仁神情恍惚。
对于东宫的算计,之前他只不过是略有怀疑,无法确定。
可现在,听了余老的话后,无数不确定都变为了确定。
所谓的战与和,根本就是东宫太子自导自演的!
蒋伯文想算计她是真,她将计就计也是真。
这人,当真是半点不怕死,
想到这儿,周世仁蓦地抬头,望着皇宫的方向久久说不出话来,眼中的各种情绪交织而成,最后只余一团雾色。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所谓的戚氏皇族,其实就是心硬如铁的皇族。
寒冷的风霜从衣领窜入,浑身冰凉的周世仁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良久,他清咳了一声,故作淡定的向余老问道:“东宫太子是何时与您联系的?”
在大将军离开后,整个君府都受他所管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东宫的人潜了进来,并且搭上了府里的老人,传达了某种命令……
而他却分毫不知。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有种自己的地盘被人所侵犯的危机感。
闻言,余老嗤笑一声,不屑的撇嘴道:“你当老头子我是吃素的?小小的府邸罢了,何需东宫派人前来,只要我想,你当君府谁能拦得住我!”
“……”
周世仁无言以对。
确实,余老的轻功天下无双,他想走,还真没人能留的住。